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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就這樣,幾小時之內美麗的拉布丹夫人就要成為她丈夫的命運的主宰,事先卻沒有任何力量能通知她:她的反應有多重要。沒有任何跡象要她注意自己的聲音舉止。不幸的是,她自以為成功已有把握,根本不知道拉布丹周圍正是危機四伏。

  「對了,大人,」德·呂蔔克斯進入吃午飯的小客廳時說,「您讀到了關於包杜阿耶的文章嗎?」

  「看在上帝面上,親愛的,」大臣答道,「現在暫時別談任命的事好嗎?昨天為了那座顯聖台,我的頭都發脹了。為了挽救拉布丹,就得把他的提升提出來討論,而我不願意讓別人捆住手腳,這種做法弄得這件事很彆扭。為了保住拉布丹,還得提升一個什麼柯爾維爾……」

  「您就把導演這齣戲的任務交給我吧,您不用操心了。我每天早晨講一段我跟大神甫團下這盤棋的情況給您解悶。」德·呂蔔克斯說。

  「好吧,」大臣說,「您跟人事處長一起搞這項工作吧。您知道,象反對黨報紙那篇文章裡那樣抨擊王室精神現在已經不合適了。用包杜阿耶那樣的人來搞這個部!」

  「一個虔誠的蠢才!」德·呂蔔克斯說,「無能得象……」

  「象拉比亞迪埃一樣。」大臣說。

  「拉比亞迪埃至少還有點內廷常侍的風度,」德·呂蔔克斯說。然後轉向伯爵夫人:「夫人,現在有必要請拉布丹夫人參加您的第一次小聚會:我可以告訴您,她和德·岡夫人是好朋友;昨天她們兩人一起去意大利劇院,我是在菲爾米亞尼公館認識她的;另外,您也可以看看她是不是那種會使一場沙龍晚會減色的人。」

  「就把拉布丹夫人請來吧,親愛的。現在讓我們轉個話題吧。」大臣說。

  「好了,賽萊斯蒂娜現在在我的手心裡了。」德·呂蔔克斯回到樓上自己屋裡開始晨裝時自言自語道。

  巴黎有多少人家為了適應那四面八方的奢侈豪華的環境而傾家蕩產!能夠量入為出,使外面的排場同家庭預算相適應的明智的人是極少的。但這種惡習也許來自法蘭西特有的愛國主義,其目的是要保持法國服裝的至高無上的地位。法國是以其衣著統治歐洲的。每個法國人都感到有必要保持足以使法國的時裝和英國的海軍媲美的商業統治權。這種愛國狂熱,正如亨利四世時的作家奧比涅所說,可以為了儀錶而把一切都放到祭壇上當犧牲品。也就是這種愛國狂熱,使巴黎婦女們每天把整個上午花在那工程浩大的秘密工作上。她們願意的時候——就象拉布丹夫人現在這樣——可以憑著一萬二千利勿爾的收入過著許多有三萬利勿爾收入的富翁都不敢過的闊綽生活。於是,每星期五,家裡請客那天,拉布丹夫人就親自幫女僕收拾房間;因為廚娘一大早就到中央菜市場去了,僕人們在擦銀器、擺碟子、刷玻璃杯。如果有一位不速之客,由於門房的疏忽,早晨十一、二點鐘未經通報就逕自走進拉布丹夫人家中,就會發現她處在很不雅觀的一片淩亂之中,身穿晨衣,腳趿舊拖鞋,頭也沒梳好,自己在掛燈罩,或者收拾花園,或者在匆匆忙忙做一頓毫無詩意的午飯。不熟悉巴黎生活之奧秘的那位不速之客一定知道,戲院的後臺是閒人免進的;一個女人如果讓人撞見了她上午的秘密,她可以把那個人當作最惡毒的人,到處宣揚他如何愚蠢,如何肆無忌憚,直到使那人聲名狼藉為止。巴黎女人對於對她們有利的好奇心非常寬宏大度,但是對有損她們面子的好奇心是絕不留情的。所以,做這樣一次不速之客不僅是象監獄警察所說的,是對羞恥之心的一次衝擊,而且簡直是破門撬鎖的偷盜行為,偷的是最寶貴的東西:信用!一個女人如果讓人撞見自己幾乎沒穿衣服,披頭散髮,倒也甘心情願,如果所有的頭髮都是自己的真頭髮,她還會因此有所得;但是她決不願讓人撞見她自己在收拾房間,這樣,有損她的儀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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