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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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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蒂尼安僅從上述這個角度,便對這個世界作出了判斷,而且對巴黎的平等感到十分傷心,平等這個怪物在復辟時代已經吞沒了社會階層的最後一點區別。一旦認識到這一點,他立刻想用危險的武器來重新贏得自己的地位,這種武器是這個世紀遺留給貴族階級的,已經不大管用,而且十分危險:他模仿那些花了大錢來吸引巴黎注意的人,他認為必須有高車駿馬,有近代豪華生活的一切必需品。他進入第一個客廳裡所遇見的第一個花花公子就是德·瑪賽,這位花花公子對他說:「必須跟上時代的發展。」不幸得很,他遇到的盡是巴黎的浪蕩子弟,象德·瑪賽、龍克羅爾、馬克西姆·德·特拉伊、德·呂蔔克斯、拉斯蒂涅、旺德奈斯、阿瞿達-潘托、博德諾、拉羅什-于貢、瑪奈維爾等等,他遇到他們,是在德·埃斯巴侯爵夫人家,德·葛朗利厄、德·卡裡利阿諾、德·紹利厄等公爵夫人家,德·哀格勒蒙、德·利斯托邁爾等侯爵夫人家,菲爾米亞尼夫人家,德·賽裡齊伯爵夫人家,以及歌劇院、大使館等處所,凡是他的貴族姓氏和他表面上的闊綽能夠帶他去的地方,到處可以遇見他們。在巴黎,聖日耳曼區對外省貴族的世系了如指掌,一個高級貴族姓氏一旦被聖日耳曼區所承認和接納,就成為一個到處可以通行的護照,可以打開最難打開的、對陌生人和二流社會的英雄們從不開放的門。維克蒂尼安發覺只要他不提出什麼請求,他的親戚們對他就非常親切而且歡迎。他馬上看出來,只要你提出任何一種要求,你就得不到任何東西。在巴黎,如果第一個行動是提拔一個人,第二個延續時間更長的行動就是看不起這個被提拔的人。年輕伯爵的自尊心、虛榮心和傲慢等好的和壞的感情都促使他從相反方面採取強硬的態度。 因此德·韋納伊、德·埃魯維爾、德·勒農庫、德·紹利厄、德·納瓦蘭、德·葛朗利厄、德·摩弗裡紐斯等幾位公爵,德·卡迪央和德·布拉蒙-紹弗裡兩位親王,都很高興地把這個古老家族的可愛的後代引見給國王。維克蒂尼安坐著一輛漆著家徽的豪華馬車走進杜伊勒裡宮;可是他的覲見向他表明人民給了國王太多的煩惱,使他無暇顧及他的貴族。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復辟時代擠滿了一大堆有入選資格的老頭子和花白頭髮的朝臣們,早已把年輕的貴族打入十八層地獄。他明白了無論在宮廷裡、在政府裡、在軍隊裡,隨便哪裡都沒有合適的位子給他。因此他便投身於花花世界。他被介紹進愛麗舍-波旁宮,到德·昂古萊姆公爵夫人家,進馬爾桑樓①,到處他都遇見人家對一個閥閱門第的後裔所表現的虛假禮貌,其實人家如果不見到他,就想不起他的古老家族。能夠想起來,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了。人家給維克蒂尼安準備的榮譽中,有冊封為貴族院貴族,以及結一門好親事兩種,可是他的虛榮心阻止他說出他的真正處境,他仍然用虛假的豪富來作他的武器。何況他的儀錶受盡恭維,他初進交際場所就獲得巨大的成功,以致他象許多年輕人一樣,認為退縮就是恥辱,必須繼續保持他原來的排場。他在渡船街租了一小套房間,備有馬房、馬車和奢華生活的一切附屬物品,過起他開頭不得不過的豪華生活來。 ①馬爾桑樓在杜伊勒裡宮內,系德·阿圖瓦伯爵的住所,保王黨激進派的聚集地點。 這套排場花費五萬法郎,儘管謝內爾採取了各種預防措施,可是由於意外情況幫忙,這筆錢還是到了年輕伯爵的手裡。謝內爾的信的確送到了他朋友事務所,可惜他朋友已經死了。索比埃太太是個毫無詩意的人,她看見是一封談生意的信,就把信交給了死者的繼任人。新的公證人是卡陶,他告訴年輕的伯爵,國庫匯票的受款人既是已故的公證人,那就完全無效。為了答覆外省老公證人花了無數心血寫成的那封信,公證人卡陶回了一封只有四行字的信,目的不是想感動謝內爾,而只是為了領取那筆款子①。謝內爾於是把匯票的收款人姓名改為新的公證人,卡陶完全不理解外省老公證人的心情,只覺得他能為德·埃斯格裡尼翁伯爵效勞很值得高興,維克蒂尼安問他要多少錢他就給多少錢。熟悉巴黎生活的人都知道用不著多少家具,多少車子,多少馬匹,多少時髦用品,就能花掉五萬法郎;而且還應記住,維克蒂尼安馬上就欠了他的供應商們兩萬法郎的債,這些供應商開頭還不想收他的現金,因為外界輿論已經很快就誇大了他的財富,而且跟班約瑟夫也是因素之一,這個跟班有點象穿著僕役制服的公證人謝內爾。 ①在法語中,「感動」和「領取」是同一個字,此處作者利用一詞多義講了一句俏皮話。 到了巴黎以後一個月,維克蒂尼安不得不到公證人那裡去再支取一萬法郎。他只不過在德·納瓦蘭、德·紹利厄、德·勒農庫幾位公爵家裡和俱樂部打過幾場搭伴紙牌,起初他贏了幾千法郎,後來很快反輸掉五、六千,他覺得有必要備一筆錢來償還賭債。維克蒂尼安的聰明到處得到人家好感,這種聰明可以使高貴家族的年輕人進入任何高級的社交場所。他不僅馬上被承認是貴族青年群裡的一個傑出人物,而且還受人羡慕。他看到自己受人羡慕就沾沾自喜,飄飄然起來,這自然很難使他想到改過自新。他在這方面已經完全喪失理智。 他不願意考慮到底有多少錢,他只在錢袋裡取錢,仿佛取完以後錢袋又會裝滿似的,他不讓自己去考慮這樣做的後果如何。在這紙醉金迷的世界裡,天天酣歌恒舞,人家對那些出場人物只看見他們穿著光彩奪目的服裝,從來不問他們的錢從哪兒來,最低級趣味的事莫過於研究他們取得銀錢的方法了。每個人都應該隱秘地、持續不斷地增加自己的財富,同大自然增加自己的財富一樣。如果有人遭了難,遇上了麻煩,人們才加以議論;對於不瞭解的人,他們不大放心時,也會拿這些人的財產開玩笑,但也就到此為止,不會再深入下去。 一個象維克蒂尼安那樣的年輕人,得到聖日耳曼區有權有勢的人支持,甚至連這些支持他的人也把他的財產說得超過他的實際所有,當然這些人沒有明說出來,只不過是巧妙地、優雅地用一個字眼或者一句話暗示而已,而且目的也許是要擺脫他的求助。總之,伯爵是一個未婚青年,漂亮、聰明、思想純正,父親仍然擁有古老的侯爵封號的領地以及世襲的古堡,伯爵當然在所有家庭裡都受到熱烈的歡迎,在這些家庭裡不是有飽食終日,百無聊賴的婦女,就是有陪伴著待嫁女兒的母親,或者有花容月貌而缺少嫁妝的跳舞女郎。因此,社會微笑著向伯爵招手,招呼他坐到社會舞臺的第一排凳子上來。過去侯爵們所占的位置始終在巴黎保存著,背景沒有改變,只是人變換了。 維克蒂尼安在聖日耳曼區最精選的社交圈子裡,找到一個像是騎士的化身一樣的人,這個人就是主教代理官德·帕米埃。主教代理官是在最有權勢的家庭中培養起來的一位德·瓦盧瓦騎士,有錢有勢,享有高官厚祿的一切有利條件。這位親愛的主教代理官是人人的心腹,個個把秘密告訴他,他又是聖日耳曼區的一份公報;然而他說話很小心,也象所有的公報一樣,只說一些可以公佈的話。維克蒂尼安又一次聽到了騎士所宣講的高超理論。主教代理官毫不拐彎抹角地告訴德·埃斯格裡尼翁怎樣征服上流婦女,對他敘述自己年輕時候是怎樣幹的。德·帕米埃那時候所做的事,同近代習俗相去那麼遠,簡直可以不必敘述給那些聽了也不會相信的人聽,因為近代習俗裡靈魂和熱情擔任了那麼重要的角色,所以沒有人會相信這一套。可是這位傑出的主教代理官做得更高明,他以作結論的口氣對維克蒂尼安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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