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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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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我走了題了。總之,這就是我最初的想法,那時還非常模糊,因為一個發明家開始時只是依稀望見一種晨曦般的東西。那時,我背著這些放在褡褳深處的自命不凡的想法,這使我常常將幹麵包浸在泉水裡吃下去也快快活活的。我用功,我作曲,在任何一種樂器上演奏了這些曲調以後,我再度出發,足跡踏遍意大利。 「最後,到了二十二歲上,我來到威尼斯居住。在那裡,我第一次嘗到平靜是什麼滋味,而且處於還可以忍受的境況之中。在那裡,我認識了一位年老的威尼斯貴族,我的想法得到他的歡心。他鼓勵我進行研究,並使我受雇于費尼斯劇院。物價便宜,房租不貴。我在卡佩洛公館中占一套住宅。一天晚上,那大名鼎鼎的比昂卡就是從這座公館中出走並成了托斯卡訥大公夫人的。①我設想著我那不為人知的榮光也將從這裡開始,到了某一天也達到頂峰。我白天工作,晚上在劇院度過。發生了一件倒黴事。一部歌劇,我在其總譜中試用了我的音樂,結果演出遭到慘敗。這部歌劇叫《殉道者》,我的音樂,人家一點也不懂。您給意大利人演奏貝多芬試試,他們也是不懂!每種樂器發出不周的旋律,這不同的旋律應該在一個龐大的整體之中相互聯繫起來,對於這種效果,沒有一個人有那分耐心去等待。我對歌劇《殉道者》本來抱著一些希望,因為我們這些藍色希望女神的情侶,總是指望成功!人們自認為註定要幹出一番大事業時,很難不許他們預感到這些東西。一個鬥也總有縫,光線會從那裡透進來。 ①比昂卡·卡佩洛(1548—1587),威尼斯貴族女子,以美貌和聰慧著稱。十五歲時與一銀行小職員私奔,後成為托斯卡訥大公弗朗西斯科·德·梅迪契的妻子。在史學家眼中她是個野心勃勃的女冒險家,巴爾札克卻將她視為理想女性的典型。 「我妻子的家也在這幢房屋裡,瑪麗亞娜常常從她的窗戶那裡向我微笑。希望瑪麗亞娜會同意嫁給我,對我努力工作也起了很大的促進作用。衡量一下我掉進的深淵有多深,我便陷入無邊的哀愁之中,因為我清楚地預見到要過貧窮的生活,要不斷地搏鬥,愛情大概要斷送在這裡面。瑪麗亞娜簡直象神靈:她越過了一切困難。給我厄運的開端抹上了一絲金光的那少許幸福,我就用不著說給您聽了。一敗塗地把我嚇壞了,我認為意大利人理解力太差,而且在老一套的小調中昏昏欲睡,對接受我潛心思考的革新根本沒有思想準備。於是我想到德國。我從匈牙利到了德國,在這個國家旅行時,我傾聽千百種自然的嗓音,我極力借助於我製作或改造的樂器重現這些優美的和聲,我製造或改造樂器也正是為了這個目的。作這些試驗,要花費大量金錢,很快就把我們的積蓄吸幹了。但是,那是我們最美好的時光:我在德國受到賞識。我一生中從未體驗過比那個時代更壯麗的事情。我在瑪麗亞娜身邊心潮激蕩,那時她的美貌光豔照人,燦若天仙。我無法將任何事物與這種感覺相比。還用說嗎?我那時很幸福。在那些感情脆弱的時刻,我不只一次讓我的激情道出大地上和諧的語言。有時我將這些旋律中的一部分寫成樂曲,與一些幾何圖形十分相似,在您生活的社會裡,人們是很喜歡的。我剛剛有了一些成就,就撞上了同行們製造的許許多多無法克服的障礙,這些人全都心術不正或者滿腦子愚蠢念頭。我早就聽人談起過法蘭西,說在這個國家裡,革新創造受到歡迎,我就想到法國來。我的妻子弄到了一些錢,我們來到巴黎。直到那時為止,人們還從未對我嗤之以鼻。但是,在這個可憐的城市裡,我必須忍受這種新型的酷刑,而且很快,貧困又將其令人心神不安的焦慮加於其上。我們不得不住在臭氣沖天的這個區裡,只靠瑪麗亞娜一個人幹活勉強度日已有數月之久。瑪麗亞娜為那些不幸的妓女作針線,這些不幸的妓女把這條街變成了她們的畫廊。瑪麗亞娜斬釘截鐵地說她在這些可憐的女人中遇到的是尊敬和慷慨相助。本來我認為這些品質應該是具有純潔高尚品德的人發生的影響,想不到惡行本身卻不得不遵守這些高尚的品德了。」 「不要失望,」安德烈對他說,「說不定您受的磨難已經到頭了。我要努力與您一起將您的研究公諸於世,在此之前,請允許一位同鄉、一個象您一樣的藝術家為您的曲譜必然獲得的成功提前付上一點錢。」 「凡屬物質生活的事都歸我的妻子管,」岡巴拉回答道,「我們是否能夠從您這位看上去對女性十分殷勤的人手上接受什麼而不臉紅,將由她來決定。我已經很久沒有任憑自己推心置腹長篇大論了,現在請您允許我告辭。我感到一個旋律在催促我,它在我面前走過,手舞足蹈,裸著身子,渾身戰慄,有如一個美麗的姑娘要求她的情人將他藏起的衣服還給她。再見吧,我必須去給一位情婦穿上衣服,我叫我妻子陪您。」 他象一個責備自己浪費了寶貴光陰的人一樣溜走了。尷尬的瑪麗亞娜想隨他而去,安德烈不敢挽留她。倒是吉亞迪尼來救了他們二人的駕。 「太太,」他說,「您已經聽到了。您丈夫給您留下不只一件事要與伯爵大人處理。」 瑪麗亞娜重新坐下,但沒有向安德烈抬起眼睛。安德烈猶猶豫豫,不敢對她講話。 「岡巴拉先生的信任難道不能給我帶來他妻子的信任嗎?」安德烈激動地說道,「美麗的瑪麗亞娜會拒絕讓我瞭解一下她的生活歷程嗎?」 「我的生活,」瑪麗亞娜回答道,「我的生活就是常春藤的生活。如果您希望瞭解的是我內心情感的歷程,那務必請相信,我既不驕傲也不謙虛,在您聽了剛才的敘述之後,我是不會再要自己來敘述這內心情感的歷程的。」 「那我該問誰呢?」伯爵大叫道,心中的激情已經將一切機智靈活扼殺淨盡。 「問您自己呀!」瑪麗亞娜針鋒相對地說道,「或者您已經理解了我,或者您永遠也不會理解我。自問一下,試試看。」 「我同意,但是您一定要聽我說。我已經握住您的這只手,只要我的敘述是如實的,您就要一直將這只手留在我的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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