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邦斯舅舅 | 上頁 下頁
五〇


  「聽我說,我親愛的茜博太太,」他又讓茜博太太回到屋裡,把她領到診室,說道,「我在區政府的位置,是靠您才得到的,我欠您的情,我現在就還您……」

  「我們以後平分吧。」她有力地說。

  「分什麼?」大夫問。

  「遺產。」女門房回答道。

  「您不瞭解我。」大夫擺出一副瓦勒裡烏斯·普布裡科拉式的姿態,說道,「我們不要再談這事了。我有個中學同學,他聰明極了,我倆關係很親密,因為生活中彼此的運氣差不多。我在大學讀醫學時,他學法律;後我在醫院做實習醫生,他在訴訟代理人古杜爾先生那裡幹些抄抄寫寫的事情。他父親是個鞋匠,我父親是個專做褲子的裁縫。他周圍沒有多少人對他有特別的好感,他自然也就得不到多少資本;因為說到底,資本是靠好感才能得到的。後來,他只能到外省的芒特盤了一個事務所……可是外省人很不理解巴黎人的聰明才智,總找我朋友的碴子。」

  「那是些混蛋!」茜博太太罵道。

  「是的,」大夫繼續說,「他們全都串通一氣對付我朋友,故意找事,好像都是我朋友的錯,逼得他又盤掉了事務所;檢察官出面解決這件事,可這位法官是當地人,當然為當地人說話。我可憐的朋友名叫弗萊齊埃,逃到我們區落了腳,他比我還窮,比我穿得還破,住得跟我也差不多;他是個律師,可最終只能在違警法庭和治安法庭為人出庭辯護。他家離這兒很近,就在珍珠街。您到九號去,登上四樓,在樓梯平臺可以看到一塊四方的小紅山羊皮招牌,上面印著幾個金字:弗萊齊埃先生事務所。弗萊齊埃專門為我們區的門房、工人和所有窮人辦理一些訴訟案子,收費也便宜。他是老實人,我用不著跟您細說,憑他的本事,要是個小人,進出早就有馬車迎送了。今晚我去看我朋友弗萊齊埃。您明天一早就到他家去;他認積商警洛夏爾先生,治安法庭的執達史塔巴洛先生,治安法官維代爾先生和公證人特洛尼翁先生。他在居民區那些最受尊敬的吃公務飯的人當中已經有些名氣了。要是他接了您的事,要是您能把他推給邦斯先生做顧問,那您看著吧,他一定會像您自己一樣為您辦事。只是千萬不要像對我這樣,提一些傷害他自尊心的折衷做法。他有才有智,你們會配合好的,至於怎麼酬謝他,我做你們的中間人……」

  茜博太太沒好意地看了大夫一眼。

  「老坦普爾街開針線鋪的弗洛利蒙太太上回跟她朋友鬧遺產,是不是幫她解決難題的那一位,那個吃法律飯的?

  ……」

  「就是他。」大夫回答說。

  「真可怕,」茜博太太嚷叫道,「人家為她爭到了兩千法郎的年金,向她求婚,她竟然不答應,據說,她只給了他一打荷蘭布襯衣,兩打手帕,反正送了那麼一包東西,她以為就算還了情了!」

  「我親愛的茜博太太,」大夫說,「那包衣服值一千法郎呢,弗萊齊埃那時在居民區剛剛起步,還真用得著。再說,賬上記的訴訟費,她二話沒說全都付了……這個案子給弗萊齊埃招來了不少別的案子,他現在可忙了,不過,他跟我一樣,凡是我們的主顧,都一樣看待……」

  「這世上吃苦的盡是好人!」女門房說道,「那再見了,謝謝,我的好布朗先生。」

  一個單身漢送命的悲劇,或者說可怕的喜劇,在這裡開場了。命運的力量把這個單身漢拋進一幫貪婪無比的傢伙手中,他們擠在他的病床前,各懷鬼胎,一個是嗜畫如命的傢伙;一個是貪得無厭的弗萊齊埃老爺,見他潛藏在窟中的模樣,准會叫你渾身發抖;還有一個是欲壑難填的奧弗涅人,為了弄到資本,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哪怕犯罪也不在乎。上面所講的這一部分可以說是這齣喜劇的開場白,劇中人物,至此全已登場。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