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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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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其中原因。」 「什麼原因?」 「如果我們不立即給卡利斯特成親,他就會墮落。他愛上了德·圖希小姐,一個女戲子。」 「既然這樣,您就叫夏洛特來吧。」 「我妹妹明天就會收到我的信。」德·龐-奧埃爾小姐向騎士告別的時候說。 根據這個例行的晚會,請您估計一下,一個外鄉人的到來、逗留、離去或者僅僅路過,會在蓋朗德城裡產生什麼樣的騷動。 無論是男爵的房間還是他姐姐的房間裡一點聲息都沒有了,這時,杜·愷尼克夫人瞅了一眼默默地把玩著籌碼的神甫。 「您終於在分擔我對卡利斯特的憂慮,我已經看出來了。」 她對神甫說。 「德·龐-奧埃爾小姐今晚不高興的樣子,您看見了嗎?」 神甫問。 「看見了。」男爵夫人回答。 「我知道,她對我們親愛的卡利斯特所抱的願望再好也沒有了,她喜歡他,好象他是自己的兒子一般。他跟隨父親去旺代的表現,貝裡夫人對他的忠誠的誇獎,使德·龐-奧埃爾小姐更加喜愛他了。如果卡利斯特娶她的一位外甥女,她一定會在過世前就把自己的全部財產贈給這位外甥女。我知道,您想在愛爾蘭為我們親愛的卡利斯特物色一個更為富有的對象,但最好一張弓上準備兩根弦。萬一您的家人不肯負責卡利斯特的婚事,德·龐-奧埃爾小姐的財產就是不可小視的。您要為這可愛的孩子找到一個擁有七千利勿爾年金的對象並不難,但您可找不到四十年的積蓄,也找不到象德·龐-奧埃爾小姐那樣管理得很好、附有房產的經過整治的田莊。德·圖希小姐,這個不信教的女人的到來,把許多事情都給攪糟了!她的情況人家終於知道了。」 「什麼情況?」做母親的問。 「噢!一個婊子,一個蕩婦!」神甫大聲嚷道,「一個作風曖昧的女人,她喜愛戲劇,同男女戲子來往,同音樂家、畫家、蹩腳文人等烏合之眾一起吃她的財產!她為了寫書,起了個筆名,據說她的筆名比她的真名費利西泰·德·圖希還要出名。一個地道的滑稽演員,從她第一次入教領聖體之後,就再也沒有進過教堂,除非是去那裡看雕像或繪畫。她花費大量金錢,把圖希莊園弄得極其不成體統,裝潢成穆罕默德的天堂,不過裡面的仙女不是女人罷了。那裡面一天所喝掉的好酒比蓋朗德全城的人一年裡喝掉的還要多。布尼約的姑娘們①去年接待過一些蓄山羊鬍子的人。這些人有藍軍之嫌。 ①指蓋德聖卡特琳娜街上開旅館的女子。 他們到她家去過,他們唱的那些褻瀆宗教的歌曲,簡直使這些貞淑的姑娘們羞得要哭出來。這就是騎士先生目前愛慕的女人。那些眼下無神論者寫的嘲弄一切的下流書籍,如果這個女人今天晚上想要一本,騎士會親自騎馬奔到南特去替她購買。我不知道卡利斯特是否也肯為教會這樣做。最後,這個布列塔尼女人不是保王黨人。如果為了正義事業要去打仗,而德·圖希小姐,或者卡米葉·莫潘先生——這就是她的筆名,我想起來了——想把卡利斯特留在身邊,騎士會讓他的老父親一個人去的。」 「不會的。」男爵夫人說。 「我不想考驗他,您心裡會十分難過的。」神甫回答,「騎士愛上這個不男不女、抽煙象大兵、寫文章象記者的怪女人,全蓋朗德都議論紛紛。根據中派人物郵局局長從報紙上得到的消息,目前她家裡住著最有害的作家。成問題的是在南特。 今天早晨,凱嘉魯埃的一位表兄弟來看望德·龐-奧埃爾小姐。他想把夏洛特嫁給一個有六萬年金的人,跟她講了七個小時有關德·圖希小姐的事,使她心煩意亂。現在鐘樓上已經敲九點三刻了,卡利斯特還不回來。他在圖希莊園,也許要到天亮才會回來。」 男爵夫人聽著,神甫不知不覺已經把對話變成了獨白。他瞅著自己的教徒,教徒的面孔上呈現著不安的神情。男爵夫人漲紅了臉,渾身在顫抖。這位母親聽得嚇呆了,美麗的眼睛裡流下了淚水,格裡蒙教士看了大受感動。 「明天我去見德·龐-奧埃爾小姐,您請放心。」他以安慰的口吻說,「也許事情並不象人們說的那麼糟,我會弄清情況的。再說,雅克琳小姐信任我。卡利斯特是我們的學生,是不會讓魔鬼迷住的。他肯定不願意鬧得家裡不安寧,也不會打亂我們為他的前途所做的安排。因此,您不要哭,不是一切都完了,夫人。失足不算是墮落。」 「您不過讓我知道了詳細情況罷了。」男爵夫人說,「首先發現卡利斯特變了的難道不是我嗎?一個母親感到自己在兒子心中只是次要的人了,或者不再是唯一的人了,是十分痛苦,十分傷心的。男人生活中這個階段是做母親的一項心病。 我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沒料到來得這樣快。總之,我本來想,他至少會愛上一位高貴美麗的女子,而不是一個滑稽演員,一個蹩腳的鬧劇演員,一個戲子,一個習慣于虛情假意的作家,一個將來會欺騙他並使他不幸的壞女人。她有過豔遇吧?……」 「同好幾個男人有過。」格裡蒙教士說,「這個大逆不道的女人居然是布列塔尼出生的人!丟盡了故鄉的臉!星期日講道時我要講一講她的問題。」 「您可別這麼做!」男爵夫人說,「鹽工和農民很可能鬧到她門上去。卡利斯特是名副其實的布列塔尼人。如果他在她家,很可能發生不幸,因為他會象保護聖母一樣保護她。」 「十點鐘了,我祝您晚安。」格裡蒙教士說,點亮了他的風燈上的松脂燭。風燈的玻璃和金屬架子明淨鋥亮,說明他的女管家十分仔細,家裡的一切東西都收拾得很好。他接著又說:「夫人,一個由您養育,由我用基督教精神培養起來的青年,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一個為人象羊羔一樣潔白無瑕的孩子,誰料到會跳到這樣一個泥坑裡去呢?」 「也許還不至於如此吧?」男爵夫人說,「可是,一個女人怎麼會不愛上卡利斯特呢?」 「這個妖精在圖希莊園住這麼久就足以證明了。從她成年到現在二十四年來,這次在家鄉呆的時間最長。對我們來說,過去她住到家鄉來的時間幸好不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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