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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嘻——嘻——小老頭說,——幹得很漂亮。不管上哪兒都能碰到您,您哪,柯洛勃科夫先生。喏。您可是個老手。不過不必拘束,吻也好,不吻也罷,反正吻不出出差的機會。這機會給了我小老頭啦,得我去了。就是這樣。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他那乾癟的小手指,對柯羅特科夫做了個輕蔑的手勢。

  ——我可要去告您的,——身穿柳斯特林綢緞的這人惡狠狠地往下說,——就是這樣。在總部,姦污了三個,這會兒,看來你是把手又伸到分部來了?那幾個小天使如今一個個都在哭,這對您都無所謂?如今,她們一個個都在傷心哩,這些可憐的小姑娘。可惜,為時晚矣。處女的貞操是無法挽回的。無法挽回的。

  小老頭掏出一塊繡有一束橙黃色花朵的大手帕,哭了起來,擤著鼻涕。

  ——有心想從一個小老頭手裡奪去這一丁點兒旅費,柯洛勃科夫先生?您竟能這樣……——小老頭渾身哆嗦,號啕起來,公文包掉落在地上,——你拿走吧,你把它吃掉吧,你就讓一個黨外的小老頭,富有同情心的小老頭活活餓死吧……你下手吧,人家會說,這條老狗,他活該。喏,只是請記住,柯洛勃科夫先生,——小老頭的嗓音變得先知般地威嚴,銅鐘似的洪亮,——它不會讓您好受的,這筆撒旦的錢。它會像魚骨頭而鯁在您喉嚨裡的。——小老頭淚水漣漣,號啕不已。

  柯羅特科夫身上歇斯底里大發作了。突然間,連他自己也未意料到的舉動出現了,他急促地跺起腳來。

  ——見你媽的鬼去!——他用尖細的嗓門叫起來,反常的聲音在那些拱頂下回蕩開來,——我可不是柯洛勃科夫。從我身邊滾開吧!我不是柯洛勃科夫。我不去!我不去!

  他開始猛勁地撕扯自己的衣領。

  小老頭立時止住了淚水,驚恐得直哆嗦。

  ——下一個!門裡發出烏鴉般的叫聲。柯羅特科夫住口了。他撲進門裡,拐向左側,繞過打字機,來到一個身著藍色的西裝,身材魁梧,舉止文雅,一頭淡黃髮的男子前面。那人沖柯羅特科夫點點頭,就說:

  ——簡短些,同志,一口說定。兩種選擇。波爾塔瓦或是伊爾庫茨克?

  ——證件失竊了,——飽受折磨的柯羅特科夫回答道,一邊怪模怪樣四下張望著,——一隻公貓也出現了。他沒有權力的。我從沒打過架,這傷是那些火柴弄出的。他沒有權力迫害我。他是卡利索涅爾我也不管,我被洗劫得……

  ——得了,這是廢話,——穿藍西裝的人回答說,——我們供給全套制服,還有襯衣、床單。要是去伊爾庫茨克,甚至可以發給一件半舊的短皮襖。簡短些。

  他把鑰匙弄出一陣悅耳的音樂聲,丁零零地啟開了鎖眼,拉出一個箱子般的屜,朝裡面看了看,親切地說:

  ——請吧,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

  只見那(木岑)木抽屜裡,立刻探出一顆頭髮流得油光光明晃晃猶如亞麻布似的腦袋,一雙骨碌亂轉遊移不定的蔚藍色的眼睛。隨後,便是那像蛇一樣彎曲著的脖頸,漿得硬邦邦而發出窸窣聲的衣領,一件夾克上裝,兩隻手,褲子。也不過一秒鐘的光景,一個手腳齊全像模像樣的秘書,尖聲尖氣地說了聲「早上好」,便爬上了紅呢桌布。他抖了抖身子,活像那剛洗了個澡的小狗,縱身往下一躥,便跳下桌子,把袖口挽得高高的,從衣兜裡掏了那種享有專利的羽毛筆,當即就唰唰唰地寫了起來。

  柯羅特科夫急忙往後一閃,伸出手,告狀似地對穿藍西裝的說道:

  ——您瞧,您瞧,他是從桌子裡鑽出來的。這是怎麼回事呀?……

  ——自然得鑽出來,——穿藍西裝的回答道,——他總不能整天躺著。該出來了。是時候了。我們是計時的。

  ——可這是怎麼啦?怎麼啦?——柯羅特科夫扯起了清脆的嗓門。

  ——我說您呀,哎,天哪,——穿藍西裝的焦躁起來,——請別磨蹭啦,同志。

  黑髮女子的腦袋猛然從門縫裡探進來,興高采烈地嚷道:

  ——我已把他的證件發往波爾塔瓦。我跟他一道去。我有個姨媽在那個緯度為四十三,經度為五的波爾塔瓦。

  ——那就太妙了,——淡黃髮男子回答道,——要不,這個磨磨蹭蹭的傢伙可讓我膩煩死了。

  ——我不想去!——柯羅特科夫叫喊起來,目光遊移不定地搜索著,——她要委身於我,可現在我不能辦這事。我不想!請把證件還給我。請恢復我神聖的姓氏。請予恢復!

  ——同志,這是婚姻登記處的事兒,——那秘書尖聲尖氣地說起來,——我們可什麼也辦不了。

  ——咳,小傻瓜!——那黑髮女子又把頭探進來,她瞥了一眼就大叫道,——你還是同意吧!同意吧!——她像提臺詞似的悄聲悄氣地說道。她的腦袋忽隱忽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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