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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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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緝機關的代表和一些經驗豐富的心理學專家一致確定:這個犯罪團夥的幾個成員,或者至少是其中一個(嫌疑最大的當然是卡羅維夫)具有非凡的施行催眠術的本領,他們能夠使人們對自己的存在地點產生錯覺,覺得自己不在自己實際存在的地方,而是在別處。這些傢伙還能使人們感到在實際上什麼也沒有的地方存在著某些人和物,或者相反,使某些實際存在的人或物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 經過這樣一番解釋,一切便完全清楚了。甚至那件最使人們激動的、似乎根本無法解釋的事——發生在第50號住宅中的射擊失靈現象,也可以解釋了:實際上,吊燈上根本沒有什麼黑貓,更談不到有人拒捕和用勃朗寧手槍回擊問題——人們只是在對空射擊。而人們覺得吊燈上有只貓在打槍,那不過是卡羅維夫施行的催眠術,當時卡羅維夫也許正站在射擊者們的背後欣賞著自己那超群的、但卻被用於罪惡目的的絕技吧。後來澆汽油燒房子的當然也是他。 斯喬帕·利霍捷耶夫當然沒有飛到什麼雅爾塔去(這種事甚至卡羅維夫也未必能辦到),更沒有從雅爾塔往莫斯科拍什麼電報。他一直呆在家裡,好好地呆在珠寶商遺孀的故居。不過是卡羅維夫進來對他施行了催眠術,讓他看到一隻拿著叉子吃醋漬蘑菇的黑貓,他嚇得暈倒在地,一直躺在地板上,後來卡羅維夫又嘲弄地給他戴上一頂呢帽,把他送到了莫斯科機場。而在這之前,卡羅維夫已經用催眠術使去機場等候斯喬帕的刑事偵緝人員相信,斯喬帕一定會從塞瓦斯托波爾飛來的飛機裡走下來。 不錯,雅爾塔的刑事偵緝局倒是肯定他們確實收容過一個赤腳的斯喬帕,而且為此事往莫斯科拍過電報,但在檔案裡卻找不到這些電報的底稿。因此,只好作出這樣一個可悲的、但卻是無可辯駁的結論:這夥施行催眠術的匪徒掌握了在極遠距離施術的絕技,而且不僅能對個別人施術,還能同時對一群人施術。在這種條件下,他們就能使一些意志最堅強和心理狀態最健全的人發瘋。 至於站在舞臺上往池座觀眾口袋裡裝一副撲克牌,或者使婦女服裝失蹤,讓小圓帽發出貓叫聲之類的小玩藝兒,那更是信手拈來,根本不在這幫人的話下!這類小玩藝兒,包括摘掉報幕員的人頭這類魔術,連掌握一般催眠術的職業魔術師都能表演。會說話的貓更是小事一樁,要想在舞臺上向觀眾提供這樣一隻貓,只要掌握腹語的基本要領就可以了,而卡羅維夫的本領遠遠超過腹語基本要領,這是任何人都不會懷疑的。 是的,問題根本不在於幾副撲克牌或出現在房產合作社主任博索伊公事包裡的幾封假信。這些事都無足輕重。重要問題在於:正是這個卡羅維夫使柏遼茲喪生在電車輪下,使可憐的詩人伊萬·無家漢精神錯亂的;他使伊萬產生幻覺,在噩夢中看到古代耶路撒冷城,看到熾熱的太陽燒灼的禿山頂上有三個綁在十字架上的人。也正是這個卡羅維夫把瑪格麗特·尼古拉耶夫娜和她家的女傭人娜塔莎從莫斯科劫走了。這裡順便提一下,偵緝機關對這件事特別注意,因為必須查清:兩位婦女究竟是這夥殺人縱火犯強行劫走的,還是她們自願跟罪犯逃跑的?根據尼古拉·伊萬諾維奇所作的荒謬而混亂的證詞,鑒於瑪格麗特·尼古拉耶夫娜給丈夫留過一張奇怪的、無法理解的字條說她要去當魔女,又考慮到娜塔莎逃走時留下了全部衣物,偵緝機關得出的結論是:女主人及其女傭人,也和其他許多人一樣,是在催眠術作用下被那夥人劫持走的。另外,還有這樣一種看法(很可能這看法是完全正確的):兩位婦女的美色吸引了那夥罪犯。 但是,只有一點偵緝機關還完全不能理解:這幫匪徒把一個自稱為大師的精神病患者從醫院裡劫走的動機是什麼?他們始終未能查清這一點,而且到底也沒有確定那個被劫走的病人的真實姓名。因此,那個病人也就帶著「第1病棟第118號」這個「諡號」永遠消失了。 這樣,一切都得到了解釋,偵查工作便也就此結束。一切事情總要有個終結嘛! 幾年過去了。沃蘭德、卡羅維夫及其他人和許多事情在人們的記憶中已經漸漸淡漠了。許多曾吃到沃蘭德一夥的苦頭的人,他們的生活也發生了各種變化。不管這些變化多麼微小,多麼無關緊要,總還是應該提一提的。 先說喬治·孟加拉斯基的情況吧。他在精神病院治療三個月後痊癒出院,但他不得不辭去瓦列特劇院報幕員的工作,而且是在人們對魔術表演及披露內幕記憶猶新、劇院最上座、觀眾蜂擁而至的演出旺季辭去這一工作的。孟加拉斯基離開劇場是不無道理的,因為他明白:每天晚上在兩千名觀眾面前抛頭露面,必定會被認出來,觀眾無疑會經常冷嘲熱諷地問他:您覺得怎麼樣,到底有自己的腦袋好,還是沒有自己的腦袋好?……這太叫人難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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