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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50號住宅的末日(3)


  「呸!見你的鬼!你們這些人怎麼都認准了要進裝甲牢房?!」一個偵查員嘟噥了一句。

  「都讓那些壞蛋給嚇壞了。」訪問過詩人伊萬的偵查員說。

  偵查員們對瓦列奴哈盡可能安慰了幾句,告訴他:即使不進任何牢房,他也是處於保護之下的。這時才弄清楚,原來瓦列奴哈並沒有在什麼牆根下面喝陳年老酒,而是挨了一頓打,打他的是兩個人,一個長著顆獠牙,另一個是矮胖子……

  「啊!長得有點像貓?」

  「對,對,對!」總務協理小聲說。他這才驚恐萬狀地回頭張望著,交代了後來的詳細經過:他在第50號住宅裡呆了將近兩天,還當了吸血鬼的眼線,險些把財務協理裡姆斯基嚇死……

  這時剛從列￿格勒用火車押送來的裡姆斯基被帶進了偵訊室。但是,從這個滿頭白髮、精神頹喪的老人身上已經很難看到原先那個精明強幹的財務協理的影子了。他嚇得哆哆嗦嗦,無論如何不願講真實情況。從這個意義上講,他顯得極為頑固。裡姆斯基一口咬定他那天夜裡根本沒有在辦公室窗臺上看到過什麼赫勒,也沒見過沒有影子的瓦列奴哈,只是因為他感覺身體不適,在精神恍惚中乘上了去列￿格勒的火車。不用說,財務協理的證詞又是以關進裝甲牢房的請求結束的。

  安奴什卡是在阿爾巴特大街百貨公司拿著一張十元美鈔交給收款員時被當場逮捕的。她說在花園大街那座樓裡看到過幾個人從窗戶飛出去,還談到她抬過一個金馬掌,原來打算拾起來交給民警局的。人們認真地聽取了她的證詞。

  「那只馬掌確實是金的?上面還有許多鑽石?」偵查員問安奴什卡。

  「我還能不認得鑽石?!」安奴什卡回答。

  「可是,照您說的,那人給您的是十盧布的蘇聯鈔票呀?」

  「我還能不認得十盧布鈔票?!」安奴什卡回答。

  「那麼,這些票子什麼時候變成美鈔的?」

  「我不曉得什麼叫美鈔,也從來沒見過美鈔。」安奴什卡尖聲說,「我有權利要這些錢,人家給我的是酬謝錢!我是拿這些錢去買花布的……」接著她便胡說起來,說什麼是房管所讓魔鬼住進了五層樓,才擾得四鄰不安,這些事不能由她負責,等等。

  安奴什卡的絮叨實在叫人心煩,因此,偵查員拿著鋼筆向她擺了擺手,隨即給她開了一張綠色出門證。安奴什卡離開這座大樓,大家才松了一口氣。

  隨後又進來許多人,其中包括尼古拉·伊萬諾維奇。他完全是由於他醋罎子太太的愚蠢才剛剛進民警局的:他太太今天早晨向當局報告,說她丈夫失蹤了。對於尼古拉·伊萬諾維奇出示的魔鬼證件——證明他在此其間參加了撒旦的晚會——偵查員並未表示驚奇。關於他在空中運送瑪格麗特的女傭人、赤條條的娜塔莎,把她運到極遙遠的河裡去洗澡,以及在這之前瑪格麗特赤身裸體地坐在二樓窗臺上等情況,尼古拉·伊萬諾維奇講得與事實多少有些出入。例如,他認為沒有必要再提自己拿著瑪格麗特扔下的襯衣跑進她臥室的這一細節,也不必再提他曾把娜塔莎稱作維納斯的事。按他的說法,似乎是娜塔莎忽然從窗裡飛了出來,跨在他身上,騎著他就飛出莫斯科了……

  「當時我處於暴力之下,只得屈從。」尼古拉·伊萬諾維奇說。他結束他的胡謅時,對當局提出一個請求:絕對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太太。當局答應了他的請求。

  根據尼古拉·伊萬諾維奇的證詞可以確定:瑪格麗特·尼古拉耶夫娜和她家的女傭人娜塔莎顯然都已失蹤。因此,馬上採取了搜尋措施。

  人們就是在這種分秒必爭的緊張偵破工作中迎來了星期六的早晨。這時莫斯科全市已在迅速傳開一些捕風捉影、完全令人無法相信的謠言,把一點點真情誇大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人們傳說:瓦列特劇院散場後,兩千名男女觀眾出來時全都像出生時一樣赤條條的;花園大街上破獲了一家印假鈔票的工廠;一幫匪徒綁架了文娛委員會的五名領導人,但民警局馬上就把他們全找到了……總之,是些諸如此類不屑一提的話。

  忙亂中時過晌午,該吃中飯了。這時,偵查部門的電話鈴響起來。在花園大街放哨的人報告說,那所可惡的房子裡又出現了有人居住的跡象:窗戶從裡面打開過幾次,聽到裡面傳出鋼琴聲和歌聲,還看見一隻大黑貓蹲在窗臺上曬太陽。

  太陽曬得街上暖烘烘的。大約三點多鐘,三輛汽車在距離第302號乙樓不遠的地方停住,下來一大批穿便服的男人。這些人下車後兵分兩路,一路進大門洞,穿過院子直奔第六個門,另一路則打開平素打死的小門,沖向六號門的後門。兩路人馬順著不同的樓梯同時迅速奔向第50號。

  這時卡羅維夫和阿紮澤勒兩人正在餐室吃下最後幾口早點。卡羅維夫身上只穿了件平常穿的衣服,沒穿節日的燕尾服。沃蘭德仍按往常的習慣呆在臥室。至於黑貓在哪裡,誰也不知道。不過,從廚房裡傳來的燒鍋響聲來看,它准是又在那裡胡鬧。

  「聽,樓梯上是什麼聲音?」卡羅維夫輕輕用小勺攪著杯裡沒加奶的咖啡問。

  「啊,是來逮捕咱們的。」阿紮澤勒說著,幹了小杯裡的白蘭地。

  「唉,瞧這事兒。」卡羅維夫說了一句。

  從正面上來的人這時已經到了三層的樓梯平臺,那裡正有兩個水暖工模樣的人在擺弄暖氣片。上來的人同「水暖工」意味深長地交換了個眼色。

  「全在家。」其中一個水暖工說,同時用小錘敲打著暖氣管道。

  於是,走在最前面的人毫不掩飾地從大衣裡面撥出一枝黑沉沉的毛瑟槍,他旁邊的人隨手掏出了萬能鑰匙。總之,這些到第50號來的人是裝備齊全的。其中兩人口袋裡備有細絲繩編制的極容易張開的線網,有一個人帶著套馬索,還有人帶著紗布防毒面罩和氯仿注射劑。

  ①氯仿,即三氯甲烷,或譯「哥羅訪」,當年普遍使用的一種麻醉劑。

  50號的大門不到一秒鐘便打開了,從正面上樓的一組人全部闖進前室。這時廚房裡傳來關門聲,表明從後面上來的第二組人馬也已及時趕到。

  這一次雖說沒有大獲全勝,但總算不虛此行。人們迅速分散到各個房間進行檢查,結果儘管一個人也沒有發現,但在廚房裡發現了顯然是剛剛吃剩下的早點,而在客廳的壁爐頂上一個磨花玻璃大瓶旁邊看見有只大黑貓蹲著,還用兩隻前爪抱著個汽油爐。

  進入客廳的人全都盯住那只貓,默默地看了它好長時間。

  「嗯……確實夠意思!」終於有人小聲說了一句。

  「我可沒淘氣,也沒招誰惹誰,我在修理汽油爐!」黑貓口吐人言,不友好地皺起眉頭說,「而且,我有義務提醒你們:貓是一種古老的、從來不受侵犯的動物。」

  「瞧這一手,玩得真叫漂亮。」又有人嘟噥了一句。而另一個人則清楚地大聲說:

  「好吧,不受侵犯的會說話的貓,請到這兒來!」

  這時,絲網嘩的一聲撒開,飛了過去。然而大家感到奇怪的是;撒網人竟然沒有網住目標,只是同住了黑貓身旁的大玻璃瓶,把它拉下來摔得粉碎。

  「該罰!」黑貓勝利地高叫,「烏拉!」然後它把汽油爐放在身旁,從背後抽出一枝勃朗寧手槍來,迅速瞄準離它最近的人,但那人手中的毛瑟槍比黑貓的槍更早地迸出了火光。隨著砰的一聲響,黑貓頭朝下從壁爐頂上撲通一聲栽到地上,扔掉了它的勃朗寧,把汽油爐也帶了下來。

  ①牌戲用語。因得分不足而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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