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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尼卡諾爾的夢(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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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石也沒有。」 演員低下頭,想了想,然後拍了一下手掌。掌聲一落,幕後便走出一個穿著人時的中年婦女——她身披小圓領春大衣,頭戴一頂小小的圓帽,神色顯得有些不安。敦奇爾看了她一眼,絲毫未動聲色。 「這位夫人是誰?」節目主持人問敦奇爾。 「是我妻子。」敦奇爾神態自若,一邊回答,一邊朝婦女那細長的脖頸瞥了一眼,似乎有些厭惡。 「敦奇爾夫人,」節目主持人對婦女說,「今天我們麻煩您來,是為了這樣一件事:我們想問問,您丈夫手裡是不是還有外幣?」 「他當時就全部交出去了。」敦奇爾夫人激動地回答。 「那麼,好吧,」演員說,「既然您也這麼說,就算是這樣吧。既然謝爾蓋·格拉爾多維奇已經全部交出來了,那我們就應該同他告別,請他回家去。只好如此了2謝爾蓋·格拉爾多維奇,如果您想走,您現在就可以離開這裡。」演員說著,做了個莊嚴的送客動作。 敦奇爾仍神態自若,他轉身邁開方步向幕後走去。 「請您再稍微等一下,」節目主持人立即攔住他,「我們的節目單裡還有一個小小的插曲,臨別前我想請您看看。」他說著,又拍了一下手掌。 於是,舞臺深處的黑色帷幕慢慢打開,從裡面又走出一位婦女。她身穿舞會盛裝,年輕,美麗,雙手捧著個金色小託盤走到前臺。觀眾看到:託盤裡盛著用花絲帶捆好的厚厚一疊紙幣,和一條閃著藍、黃。紅各種顏色的光彩奪目的鑽石項鍊。 敦奇爾倒退一步,臉色變得煞白。全場鴉雀無聲。 「這裡是一萬八千美元和一條價值四萬金幣的鑽石項鍊!」節目主持人得意洋洋地高聲宣佈說,「這是謝爾蓋·格拉爾多維奇保存在哈爾科夫市他的情人伊達·格爾庫拉諾夫娜·沃爾斯手裡的。現在站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伊達·格爾庫拉諾夫娜。我們很高興看到她,因為正是她幫助我們發現了這些價值連城的、而在個人手裡卻完全無用的珍寶。太感謝您了,伊達·格爾庫拉諾夫娜!」 漂亮的女人露出亮晶晶的牙齒莞爾一笑,毛茸茸的睫毛顫動了幾下。這時,演員轉向敦奇爾說: 「你外表道貌岸然,可在這外衣下隱藏著的卻是一個貪婪的蜘蛛、驚人的大騙子和說謊者。你的愚蠢和頑固態度使大家在這裡整整受了一個半月的折磨。現在你可以回家去了,你夫人將為你安排一座地獄,我們姑且先讓地獄去懲罰你吧。」 敦奇爾搖晃一下,似乎馬上要摔倒,但立即有幾隻關切的手把他的胳臂抓住了。這時大幕迅速降落,遮住了臺上所有的人。 瘋狂的掌聲震撼著整個劇場,尼卡諾爾覺得連大吊燈的燈光都在顫動。台前的黑色大幕重新拉起時,臺上只剩下孤單單一個節目主持人,其他人全不見了。他用手勢止住再次響起的掌聲,向場內點頭致意,然後說: 「在我們的節目中,敦奇爾剛才扮演了一個典型的蠢驢角色。我昨天就榮幸地對大家講過:個人秘密保存外幣毫無意義。我勸各位相信,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任何人都沒有可能去使用這些外幣。就以這個敦奇爾為例吧。他每月拿著相當可觀的薪水,生活豐衣足食。他有一所極好的住宅,有妻子,還有一個漂亮的情婦。他本應該把外幣和寶石交出來,安分守己地過他的太平日子,不必惹這許多麻煩。可他呢,偏不。今天,這個自私自利的蠢貨終於落得個當眾出醜的下場,還要外加上一場家裡的醋海風波!好吧,還有誰要交?沒有要交外幣的嗎?……那麼,進行下一個節目。我們特邀了著名的天才戲劇演員薩瓦·波塔波維奇·庫羅列索夫來給我們表演詩人普希金寫的戲劇《吝嗇的騎士》①中的片斷。」 ①普希金的四個小悲劇之一,寫一個把金錢奉為「主人」的守財奴男爵。他最終被兒子當眾氣死,臨死前還念念不忘他地窖裡的藏金櫃的鑰匙。下文提到的「殿下」指該劇中的大公,「兒子」指男爵的兒子阿裡貝爾。 庫羅列索夫很快便在台前亮相了。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胖男人,臉刮得光光的,穿著燕尾服,系著白領帶。 他一句開場白也沒有,立即做出一副陰沉的面孔,緊皺起眉頭,斜了一眼小桌上的金鈴,用極不自然的聲音說: 「我猶如年輕的浪子,去會那淫蕩的騷婦……」① ①這句話和下文提到的帶著幾個孤兒的「不幸的寡婦」,以及關於女神「繆斯們」等話,都出自《吝嗇的騎士》中男爵的獨白。 接著,庫羅列索夫講了自己許多壞話。尼卡諾爾·伊萬諾維奇聽到:庫羅列索夫當眾坦白說,有個不幸的寡婦曾經在大雨裡跪在地上,痛苦地向他哭訴,即使如此也沒有打動他的鐵石心腸。尼卡諾爾·伊萬諾維奇在做這場夢之前,對於詩人普希金的作品一無所知。但普希金這個名字他倒是知道的,不僅知道,而且每天總要提上幾遍。譬如,他常說這樣的話:「那麼房錢由誰付?讓普希金來付?」「樓道裡的燈泡,照這麼說,是普希金給擰走了?』或者「那麼,難道說讓普希金去買煤油嗎?」 現在尼卡諾爾·伊萬諾維奇瞭解到普希金有這樣一篇作品了。他想像著那位帶著幾個孤兒在雨中跪地哀求的寡婦,心裡未免感到憂傷,他不由得暗想:「這個庫羅列索夫真不是東西!」 這時臺上的庫羅列索夫還在大聲悔過,但他的話卻越來越叫尼卡諾爾聽不懂了,因為他忽然對一個臺上沒有的人講起話來,然後又代替那人回答自己,一會兒稱自己為「大公殿下」,一會兒又自稱是「男爵」,忽而叫自己是「父親」,忽而又變成了「兒子」,又是稱「您」,又是叫「你」,簡直把人弄糊塗了。 尼卡諾爾·伊萬諾維奇只看懂了一點:演員淒慘地死去了,臨死前他還在叫喊「鑰匙,我的鑰匙呀!」然後便倒在臺上,喘著粗氣,小心地解開自己的領帶。 他看到,演員庫羅列索夫死去後,又在臺上站了起來,撣了撣禮服褲上的土,皮笑向不笑地向觀眾行了個禮,在稀疏的掌聲中退到幕後。他走後,節目主持人出來說: 「剛才我們大家看到了薩瓦·波塔波維奇的精彩表演——《吝嗇的騎士》。這個騎士曾經指望各種快活的女神會來朝拜他,繆斯們會對他獻殷勤,會發生許多諸如此類的事。但是,正如大家看到的,這類事一件也沒有發生,沒有一個女神到他這裡來,繆斯們並沒有來,他也沒有建立起什麼豪華的宮殿,相反,卻死得很淒慘,撞在自己的藏金櫃上一命嗚呼了。我也要警告在座的各位,如果你們不交出自己的外幣,你們的命運也會像這個騎士一樣,說不定會比他更糟!」 不知是普希金的作品發揮了威力,還是節目主持人這番道白起了作用,只聽大廳裡有個聲音羞羞答答地說: 「我願意交。」 「請您到臺上來。」節目主持人望著黑暗的大廳,很有禮貌地邀請。 登上舞臺的是個身材矮小、長得很白淨的人,看樣子總有三個星期沒刮臉了。 「對不起,您貴姓?」節目主持人問道。 「姓卡納夫金,叫尼古拉。」來人羞怯地回答。 「噢,很好,卡納夫金公民,那麼您?……」 「我交。」卡納夫金低聲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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