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特伍德 > 可以吃的女人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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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斯麗皺起眉頭。「不是這樣的,」她說,「你應該更加投入一些,眼皮要垂下來一點兒。」 瑪麗安覺得困窘:她不知道究竟應該怎樣。她對著鏡子試驗著,看究竟調動臉上的哪些肌肉才能達到所需的效果,試了幾下,眼皮總算垂了下來,不過還是有點像眯眼睛。這時,樓梯上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幾秒鐘後,房東太太喘著粗氣來到了門道裡。 瑪麗安拉掉脖子上的毛巾站起身來。她這會兒剛把眼皮垂下,一時間倒沒法回復原狀睜開了好好地看人。在這種情況下,待人接物需要像平常那樣採取一種講求實際的禮貌態度,但她身穿這件紅衣服,臉上又抹成這樣,看來是沒法做到的了。 房東太太看到瑪麗安的這身打扮——露著胳膊,裙子也有點暴露,臉上又化著濃妝,不由呆了一呆,不過她其實是沖恩斯麗來的。恩斯麗呢,光腳穿著襯裙,棕紅色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只有一隻眼睛上塗了眼影。 「杜斯小姐,」房東太太開口說,她仍然穿著招待客人時穿的衣裙,戴著珍珠項鍊,極力顯得態度凜然,「我直到現在冷靜下來才來跟您講,我剛才太生氣了。 我不想鬧得不愉快。我總是儘量避兔吵吵嚷嚷的搞得大家不愉快,不過這會兒我想您還是得搬出去了。」她根本談不上冷靜:她說話時聲音顫抖。瑪麗安注意到她緊緊捏著一條繡花手帕。「喝酒已經是夠糟的了,我明白那些酒瓶子全是您的,我敢肯定麥卡賓小姐從來不喝酒,至少不亂喝」——她又朝瑪麗安身上瞧了一眼,似乎信心不是那麼堅定了,不過她沒有改口——「自然,您把酒帶進門時都小心翼翼地不讓人看見。房裡搞得亂七八糟的我不多管,我為人並不苛刻,就我來說,別人在自己房間裡的事我不會多管。我完全清楚那個年輕人在這裡過夜來著,你騙不了我,不過我還是裝著不知道,第二天一早我還故意出門去了,免得大家尷尬。至少我女兒對此一無所知。不過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氣憤地指責著,幾乎嚷了起來,「把你那些喝得醉醺醺的不像樣的朋友拖出來,鬧得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對孩子作出這麼個壞榜樣。」 恩斯麗氣呼呼地瞪著她,那只眼眶畫得黑黑的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那麼,」她把頭髮往後一甩,兩隻光腳岔得遠遠地站著,毫不客氣地回敬道,「我老是懷疑你假正經,這會兒我明白了。你是個資產階級的騙子,你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信念,你一天到晚只是擔心鄰居會怎麼說,這就是你那寶貴的名譽。哼,在我看那很不道德。我要告訴你,我就要生孩子了,我自然不想讓孩子在你這個房子裡長大,免得讓他學得像你這樣的不老實。你自己才是個壞榜樣,告訴你,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像你這樣反對創造生命的力量。我巴不得搬出去呢,越快越好,我可不想讓我寶寶出生前受到你惡劣的影響。」 房東太太的臉變得雪白。「嗅,」她有氣無力地說,捏住了珍珠項鍊,「生孩子!哦,哦,哦!」她轉過身,氣得嘴裡一疊聲地直叫喚。一邊跌跌撞撞地走下樓去。 「看來你得搬家了,」瑪麗安說。她覺得很安心,這一新的麻煩局面同她沒有什麼關係了。反正她明天就要回家,這會兒既然房東太太已經攤牌了,她簡直弄不明白她平時怎麼會這麼怕她,要殺她的威風也真是太容易了。 「當然,」恩斯麗鎮靜地說,她又坐下來給另一隻眼睛畫眼線。 樓下門鈴響了。 「一定是彼得,」瑪麗安說,「這麼快。」她沒有想到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得同他先去準備一下,要是你能順便搭車一塊兒去多好,可惜我們大概是沒法等了。」 「沒關係,」恩斯麗說,她原本看不出什麼眉毛,但在額頭上畫了幾筆之後,一條修長美麗,彎曲得恰到好處的眉毛就出現了,「我等會兒來,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如果外面太冷,對胎兒不利的話,我會叫出租車的,反正又不很遠。」 瑪麗安走進廚房,她大衣還在那裡呢。我真得吃點東西才好,她自言自語地說,空腹喝酒不好。她聽見彼得上樓的腳步聲,隨手又拿出一個維生素丸,這種兒子是棕色的,橢圓形,兩頭尖尖的,像個硬殼的種子。不知道這裡面的藥粉究竟是用什麼東西磨出來的,她一邊吞下藥丸,一邊想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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