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特伍德 > 別名格蕾絲 | 上頁 下頁 |
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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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我關心的並不是你有罪或無罪,」西蒙說,「我是個醫生,不是法官。我只是想知道你自己實際能記得多少。」 他們總算要談到謀殺了。他已經看過手頭的所有文件——審判記錄,報紙的評論,供詞,甚至還有穆迪夫人的誇張的描述。他有充分的準備,但有些緊張:他今天如何進行將決定格蕾絲是不是會張口,攤出她一直藏著的寶貝。要不,她就會被嚇壞,躲起來,像蛤蜊殼一樣合上口。 他今天帶來的不是蔬菜,而是個銀燭臺。這是維林格牧師提供的,他希望跟金尼爾家用的、後來被麥克德莫特偷走的那種差不多。他還沒把它拿出來,仍放在一個柳條籃子裡(其實是向多拉借的一個購物用籃),他把這籃子不顯眼地放在自己的椅子旁邊。他還沒確定怎麼用這個。 格蕾絲繼續在縫,沒抬頭看。「過去沒人對我記得什麼感過興趣,先生,」她說。「他們說我一定在說謊;他們總是想知道更多的東西。只有律師肯尼思·麥肯齊先生不是這樣,但我肯定就連他也不相信我。」 「我會相信你的。」西蒙說。話剛說完,他就意識到這是個很大的許諾。 格蕾絲把嘴縮緊一點,皺了下眉頭,什麼也沒說。他開始說:「金尼爾先生星期四進城了,是嗎?」 「是的,先生,」格蕾絲說。 「三點鐘,騎馬去的?」 「那是確切的時間,先生。他要星期六才回來。我在外面,正在往曬在陽光下漂白的手絹上灑水。麥克德莫特把馬牽來給他。金尼爾先生騎的是查利,因為馬車正在村裡重新上漆。」 「他當時跟你說話了嗎?」 「他說:『這是你最喜歡的情人,格蕾絲,快來吻它一下再見吧。,」 「說的是麥克德莫特?可麥克德莫特哪兒也不去啊。」西蒙說。 格蕾絲抬頭看他一眼,那茫然的表情裡略帶輕蔑。「他說的是那馬,先生。他知道我很喜歡查利。」 「那你幹什麼了?」 「我走過去,先生,撫摸著查利的鼻子。但是南希在冬天廚房的門裡朝外看,她聽見他說的話了,不很開心。麥克德莫特聽了也不開心。但那話說得並無惡意。金尼爾先生只是想打個趣。」 西蒙深深地吸了口氣問:「金尼爾先生是否對你做過不規矩的舉動,格蕾絲?」 她又看他一眼,這次略帶點微笑。「我不知道你說的不規矩指的是什麼,先生。他從來沒對我講過髒話。」 「他碰過你嗎?對你過於隨便過嗎?」 「只是通常的舉動,先生。」 「通常的?」西蒙問。他感到很迷惑。他不知道怎麼才能說清自己的意思,而又不說得太露骨:格蕾絲很有點假正經。 「對僕人他是個很好的雇主,」她一本正經地說。「想隨便時就隨便。」 西蒙有些不耐煩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她是不是說她因向金尼爾提供額外的歡快而取報酬?「他是否把手放進你的衣服裡了?」他問,「你是躺著的嗎?」 格蕾絲站起來。「這種話我聽夠了,」她說,「我不一定非待在這兒。你跟瘋人院那些人一個樣,還有那些監獄的牧師,還有巴納林醫生和他那些肮髒的念頭!」 西蒙發現自己在向她道歉,而且什麼新情況也沒得到。「請坐下,」見她平靜下來,他說,「我們還是談談事情發生的順序吧。金尼爾先生星期四三點鐘騎馬走了。然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南希說我們兩人第二天都要走,她要付我們的工錢。她說金尼爾先生同意她的意見。」 「你相信她說的話嗎?」 「關於麥克德莫特,我相信。但關於我的話,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她說的關於你的話?」 「她恐怕金尼爾先生回來後更喜歡我。像我已說過的,先生,她有孕了,男人們常是這樣。他們會從懷孕的女人轉向不懷孕的。牛和馬也是一樣。如果母牲畜懷孕了,它和它的私生子就會被趕走。很清楚她想把我打發走,在金尼爾先生回來之前就走。我不相信他知道這事。」 「那你怎麼辦呢,格蕾絲?」 「我哭了,先生。在廚房裡哭了。我不想走,我也沒有新的人家去。事情發生得這麼快,我都沒時間找東家。我還怕她不付我工錢,不寫推薦信就讓我走,那我該怎麼辦呢?麥克德莫特也擔心這事。」 「然後呢?」西蒙見她沒接著說,便問。 「就是在這個時候,先生,麥克德莫特說他有個秘密,我就發誓對誰也不說。你知道,先生,一旦我發了誓就要受約束。然後,他說他要用斧頭把南希殺死,並要勒死她,然後等金尼爾先生回來就用槍把他打死,搶走值錢的東西。如果我為自己著想的話,就要幫他,跟他一起逃,否則罪責就要堆在我頭上。如果我不是那麼生氣的話,會笑話他的,但我沒笑話他。說實話,我們倆都喝了點金尼爾先生的威士忌,因為我們想到反正我們要被趕走了,喝點也沒錯。南希到賴特家串門去了,我們喝了也沒人管。」 「你是不是相信麥克德莫特會照他說的去做?」 「不完全相信,先生。一方面,我認為他只是在吹牛,吹他人怎麼好,怎麼能幹,他喝醉酒之後容易這樣。我父親過去也是這樣。但另一方面,他似乎很認真,我很怕他。同時我感到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不管我做什麼,都無法避免。」 「你沒告訴任何人?南希本人回來後也沒告訴?」 「她幹嗎要相信我,先生?」格蕾絲說,「如果我說出來,聽起來會很傻。她會認為我在報復她,因為是她先叫我走的。要麼,這就是僕人之間的爭吵,我在報復麥克德莫特。如果只有我說的話,他會輕易否認,並說我不過是個傻乎乎的歇斯底里的女孩兒。況且,如果麥克德莫特真的想幹,他完全可以把我們兩人都殺了,而我不想被殺了。我所能做的是要他等到金尼爾先生回來再說。開始時他說他當晚就要幹,我勸他不要馬上幹。」 「你怎麼能讓他推遲呢?」西蒙問。 「我說,如果南希星期四就被殺死,就說明要有一天半的時間我們要解釋她的去向(如果有人問起)。但是如果他晚些動手,引起的懷疑會少一些。」 「噢,」西蒙說,「講得很有道理。」 「請不要取笑我,先生,」格蕾絲很有尊嚴地說,「這是很讓人痛苦的,特別是要我回憶這些事更是加倍地讓我痛苦。」 西蒙說他不是那個意思。他似乎在花很多時間向她道歉。「然後怎麼樣了呢?」他問,儘量讓她聽上去態度溫和,而不是迫不及待。 「然後南希串門回來了,情緒相當高。她總是這樣,發過脾氣之後,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我們又成了最好的朋友;至少在金尼爾先生不在時她是這樣。所以,她就好像沒叫我們走,或沒訓斥過我們一樣,一切跟往常一樣。我們在廚房裡一起吃晚飯,吃的是冷火腿和土豆色拉,外加花園裡摘來的細香蔥,我們三人一道吃。她有說有笑。麥克德莫特憂鬱不樂,一聲不響,但他一向是這樣。然後我和南希一道上床,金尼爾先生不在時總是這樣,主要是因為她怕夜裡有賊,她一點疑心都沒有。但我保證臥室的門是鎖著的。」 「為什麼呢?」 「像我已經說過的,我睡覺時總是鎖門。並且,麥克德莫特有種很愚蠢的想法,即夜裡拿著斧頭在房子裡到處走。他想趁南希睡覺時殺了她。我說他不能那麼辦,因為他很可能錯殺了我;但他不信這一點。他說他殺她時不想讓她看著他。」 「這點我能理解,」西蒙乾巴巴地說,「然後怎麼樣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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