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特伍德 > 別名格蕾絲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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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今天我比喬丹醫生先到縫紉室。因為紳士只遵守自己的時間,所以沒有必要猜測他為什麼晚了。我就自己繼續縫,同時還低聲唱著: 多年的岩石,為我開裂, 讓我藏身於你; 讓你那裂口流出的, 水與鮮血, 變成罪孽的雙重妙藥, 洗淨其罪惡和魔力。① ①這是首聖歌。 我喜歡這個歌,因為它叫我想起岩石、水和海岸,這些都在戶外。去不成的地方想想也很滿足了。 我不知道你唱歌唱得這麼好,格蕾絲,喬丹醫生說著走進縫紉室。你的嗓音很美。他眼下有黑圈,看上去一夜沒合眼。 謝謝你,先生,我說。我過去比現在唱的機會多。 他坐下,拿出筆記本和鉛筆,然後把一段歐洲防風根①放在桌上。那防風根已發橘紅色,說明已老了,我是肯定不會選這樣的。 ①一種塊根植物,可食用。 噢,歐洲防風根,我說。 這使你想起什麼嗎?他說。 嗯,有句老話說,不能在歐洲防風根上抹黃油,我說。還有,它很難削皮。 我認為它們是存放在地窖裡的,他說。 噢,不對,先生。是存放在外面的,在地裡挖個洞放些草,因為越上凍越好吃。 他疲勞地看著我,我想知道什麼原因叫他失眠。也許對哪位年輕的女士白相思,要麼就是吃飯沒規律。 我們能不能從上次停下的地方接著講你的身世?他說。 我已忘了講到哪兒了,我說。這其實不是真話,但我想弄清他是真在聽我說,還是裝著聽。 講到瑪麗死了,他說。你可憐的朋友瑪麗·惠特尼。 噢,對了,我說。講到瑪麗了。 先生,瑪麗的死因盡可能被隱瞞了起來。不一定大家都相信她死於高燒,但也沒人大聲說不相信。看見她寫的字條,也沒有人否認她把東西都留給了我。不過有些人對她寫字條一事感到吃驚,因為好像她事先就知道自己要死似的。但我說有錢的人事先都寫好遺囑,為什麼瑪麗不能也那樣?這樣他們就不再說什麼了。可沒人對寫字條的紙和她是怎麼拿到那紙等事提出疑問。 我把她的箱子(質量很好),還有她最好的裙子賣給了小販傑裡邁亞,他在瑪麗死後不久就來了一趟。我把她藏在地板下的金戒指也賣給他了。我告訴他是為了好好給她辦喪事,他給了我非常公道的價錢。他說,他曾在瑪麗的臉上看出死的前兆。當然咯,事後聰明總是準確無誤的。他還說,他為她的死而感到傷心,並說要為瑪麗祈禱。不過,我想像不出他祈禱時會說什麼,因為他會變戲法,會算命,像個異教徒。但是,什麼形式的祈禱是無關緊要的,上帝唯一能區別的是好心還是壞意;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艾格尼絲幫著我一起安排後事。得到東家的准許之後,我們把從帕金森夫人的花園裡摘的花放進棺材。因為是六月,正好有長梗玫瑰和牡丹花,我們只挑白色的。我還把花瓣撒在她身上,我悄悄把我為她做的針線包塞進棺材,不能讓別人看見,因為顏色是紅的,不太合適。我在她腦後剪下一撮頭髮,用線紮在一起,留作紀念。 下葬時瑪麗穿著那條最好的睡裙。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死了,只像是睡著了,臉色蒼白。身邊又都是白花,她就像是個新娘子。 棺材是松木板的,很普通,因為我還想用剩下的錢做塊石頭的墓碑,但錢只夠給她刻個名字。要不,我很想刻首詩,比如,你雖已在地下深葬,到天堂切勿把我忘。可我實在沒錢刻這麼多字。她與衛理公會的教徒一起埋在阿德萊德街上,埋在一個角落裡。她的墳墓旁邊就是貧民們的墳墓,但仍在教堂院子裡。所以,我想我為瑪麗盡了最大努力。葬禮只有艾格尼絲和另外兩個女僕在場,因為一定有不少人懷疑瑪麗的死有蹊蹺。當他們把土撒在棺材蓋上,那年輕的牧師說從土中來到土中去時,我哭得心都快碎了。我也想到可憐的母親,她連像樣的土葬都沒得到,只是被扔進海裡。 我很難相信瑪麗真死了。我總是期望她能回到房間裡來。晚上躺在床上,有時我想我能聽見她呼吸;或者感到她就在門外笑。每個星期天我都在她的墳上放花,這些花不是從帕金森夫人的花園裡摘的(葬禮只是一次特殊情況),而是我從野地裡,或是湖濱,或是任何長野花的地方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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