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安徒生童話 > 香腸栓熬的湯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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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耗子繼續說:「我看到螞蟻老是背著他們的蛋跑來跑去,他們有一位把蛋跑掉了;他費了很大的氣力想把它撿起來,但是沒有成功。這時另外兩隻螞蟻來了,盡他們最大的努力來幫助他,結果他們自己背著的蛋也幾乎弄得滾下來了。所以他們就立刻不管了。因為人們得先考慮自己——而且螞蟻皇后也談過這樣的問題,說這種做法既可表示出同情心,同時又可表示出理智。這兩個方面『使我們螞蟻在一切有理智的動物中占最高的位置。理智應該是、而且一定是最主要的東西,而我在這方面恰恰最突出!』於是她就用她的後腿站起來,好使得人們一眼就可以看清她……我再也不會弄錯了;我一口把她吃掉。到蟻群中去,學習智慧吧!我都裝進肚皮裡去了! 「我現在向剛才說的那株大樹走去。它是一棵櫟樹,有很高的軀幹和濃密的樹頂;它的年紀也很老。我知道這兒住著一個生物——一個女人——人們把她叫樹精:她跟樹一起生下來,也跟樹一起死去。這件事是我在圖書館裡聽到的;現在我算是看到這樣一棵樹和這樣一個櫟樹精了。當她看到我走得很近的時候,她就發出一個可怕的尖叫聲來。像所有的女人一樣,她非常害怕耗子。比起別人來,她更有害怕的理由,因為我可以把樹咬斷,她沒有樹就沒有生命。我以一種和藹和熱誠的態度和她談話,給她勇氣。她把我拿到她柔嫩的手裡。當她知道了我旅行到這個茫茫大世界裡來的目的時,她答應我說,可能就在這天晚上我會得到我所追求的兩件寶物之一。 「她告訴我說,幻想是她最好的朋友,他是像愛情一樣美麗,他常常到這樹枝的濃葉中來休息——這時樹枝就在他們兩人頭上搖得更起勁。她說:他把她叫做樹精,而這樹就是他的樹,因為這棵瘤疤很多的老櫟樹是他所喜愛的一棵樹,它的根深深地鑽進土裡,它的軀幹和簇頂高高地伸到新鮮的空氣中去,它對於飄著的雪、銳利的風和暖和的太陽,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是的,她這樣說過,『鳥兒在那上面唱著歌,講著一些關於異國的故事!在那唯一的死枝上鸛鳥築了一個與樹兒非常相稱的窠,人們可以從它們那裡聽到一些關於金字塔的國度的事情,幻想非常喜歡這類的事情,但是這還不能滿足他。我還把這樹在我小時的生活告訴他;那時這樹很嫩,連一棵蕁麻都可以把它掩蓋住——我得一直講到這樹怎麼長得現在這樣粗大為止。請你在車葉草下面坐著,注意看吧。當幻想到來的時候,我將要找一個機會來撚住他的翅膀,扯下他的一根小羽毛來。把這羽毛拿去吧——任何詩人都不能得到比這更好的東西——你有這就夠了!』 「當幻想到來的時候,羽毛就被拔下一根來了。我趕快把它搶過來,」小耗子說。「我把它捏著放在水裡,使它變得柔軟!把它吃下去是很不容易的,但我卻把它啃掉了!現在我已經有了兩件東西:幻想和理解。通過這兩件東西,我知道第三件就可以在圖書館裡找得到了。一位偉人曾經寫過和說過:有些長篇小說唯一的功用是它們能夠減輕人們多餘的眼淚,因為它們是像海綿一樣,能把情感吸收進去。我記起一兩本這類的書;我覺得它們很合人的胃口;它們不知被人翻過多少次,油膩得很,無疑地它們已經吸收了許多人們的感情。 「我回到那個圖書館裡去,生吞活剝地啃掉了一整部長篇小說——這也就是說,啃掉了它柔軟的部分,它的精華,它的書皮和裝訂我一點也沒有動。我把它消化了,接著又啃掉了一本。這時我已經感覺它們在身體內動起來,於是我又把第三本咬了幾口。這樣我就成了一個詩人了。我對我自己這樣講,對別人也這樣講。我有點頭痛,有點胃痛,還有我講不出來的一些別種的痛。我開始思索那些與香腸栓聯繫起來的故事。於是我心中就想起了許多香腸栓,這一定是因為那位螞蟻皇后有特別細緻的理智的原故。我記得有一個人把一根白色的木栓塞進嘴裡去,於是他那根木栓都變得看不見了。我想到浸在陳啤酒裡的木栓、墊東西的木栓、塞東西的木栓和釘棺材的木栓。我所有的思想都環繞著栓而活動!當一個人是詩人的時候,他就可以用詩把這表達出來;而我是一個詩人,因為我費了很大的氣力來做一個詩人!因此每星期,每一天,我都可以用一個栓——一個故事——來侍候你。是的,這就是我的湯。」 「我們聽聽第三位有什麼話講吧!」耗子王說。 「吱!吱!」這是廚房門旁發出的一個聲音。於是一隻小耗子——她就是大家認為死去了的第四只耗子——跳出來了。她絆倒了那根系著黑紗的香腸栓。她一直日夜都在跑,只要她有機會,她不惜在鐵路上坐著貨車走,雖然如此,她幾乎還是要遲到了。她一口氣沖進來,全身的毛非常亂。她已經失去了她的香腸栓,可是卻沒有失去她的聲音,因此她就立刻發言,好像大家只是在等著她、等著聽她講話,除此以外,世界上再沒有別的重要事情似的。她立刻發言,把她所要講的話全都講了出來。她來得這麼突然,當她在講話的時候,誰也沒有時間來反對她或她的演詞。現在我們且聽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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