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安徒生童話 > 沙岡那邊的一段故事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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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好像是為他們不斷獲得榮譽、歡樂和美滿而安排的。接著有了些變化,但只是地點不同,並不是他們在享受和贏得生活的歡快方面有所改變。那個年輕男子的國王,把他派到俄羅斯皇帝那裡去當公使,這是一個很榮耀的職位,他的出身和學識完全夠格。他有大量的家產,他的年輕的妻子帶過來的,也不次於他所有的。她是最富有、最受人尊敬的商人的女兒。這位商人的最大的最好的船今年正要駛到斯德哥爾摩④去,船要載上這兩個可愛的孩子,商人的女兒和女婿,去彼得堡。船上的安排設置簡直就像是皇宮一樣;腳下是柔和的地毯,四周盡是絲錦,說不盡的榮華。 ④瑞典首都,從丹麥進入波羅的海去俄國彼得堡的途中要經過斯德哥爾摩。 有一首古老的戰歌,是所有丹麥人都熟悉的,它叫做「英國國王的兒子」⑤。這位王子也是乘著這麼一艘豪華的船遊歷的,船錨是赤金的,纜繩都是絲絛搓成的。看到從西班牙駛出的那條船時,人們必定會想到這艘船,那豪華是一樣的,那離情也是一樣的: ⑤這是一首丹麥古老民歌的一段。這一段包括在1812年出版的《丹麥中世紀民歌選》中,原題是「英國王子的船的遇難」。本文以下所引的歌,都是這一段中的文字。 願上帝賜我們大家歡樂相聚! 風疾速地從西班牙吹向海面,別離只是短時的。只消幾個星期,他們便可以抵達他們旅行的目的地。但是在他們駛進大海一段之後,風停了。海面平滑安靜,海水在閃光,天上的星星在閃光,豪華的船艙裡就像有宴會一樣。 最後,大家還是希望刮起風來,吹起一股令人高興的順風。但是,沒有。要是起一點風,那風又總是逆向的。就這樣,幾個星期便過去了。是啊,甚至整整兩個月就這樣過去了,——然後,這才算刮起了順風,風從西南面吹來。這時,他們正位於蘇格蘭和日德蘭之間。風越吹越有力,完全像那首關於「英國國王的兒子」的古歌裡說的那樣: 接著風暴升起,烏雲滿天, 他們望不到陸地,找不到蔽身之所, 於是他們便把錨拋下, 但是風從西刮來,把他們刮向丹麥。 那是許多許多年以前的事了。克裡斯欽七世國王⑥坐在丹麥王位上,那時他還年輕。從那個時候以來,發生了許多事情。許多事改換了,許多東西變化了。湖泊和沼澤變成了可愛的草原,矮叢雜生的荒地變成了良田。受到西日德蘭房舍的遮掩,蘋果樹和玫瑰生長起來了,不過要仔細地找尋,因為它們為了躲避尖銳的西風,隱蔽了起來。人們從這些可以回溯到遠古時期,比克裡斯欽七世統治時代還要遠的時期。那時,日德蘭半島上棕黃的荒原伸向四面。荒原上面是古塚,天上有空中幻景,還有荒原中縱橫交錯、起伏不平、在深沙中蜿蜒的道路,往西,河流瀉入海灣的地方,草原和沼澤被高高的沙岡包圍分割。這一帶沙岡像阿爾卑斯山脈,有著鋸齒形的岡頂,臨海矗立著,只在遇到高高的粘土陡壁時才被割切。這粘土陡壁不斷被海水大口大口地吞噬,粘土便一塊又一塊、一大堆又一大堆地下塌,像地震把它們搖撼下來一般。今天它依舊是這樣。多少年前,那一對幸福的人,乘著豪華的船,闖到這裡時也是如此。 ⑥這位國王生活在1749—1808年之間,1766年登基。 那是九月末的一個星期天。陽光明媚,尼松姆海灣一帶的教堂鐘聲互相呼應。教堂都像是刻鑿過的巨大石塊,每一座教堂就像是一座山崖。北海可以蓋過這些教堂,可它們依然矗立無恙。大多數教堂沒有鐘塔,教堂的鐘便隨意吊在兩根橫木之間。禮拜儀式結束之後,信徒們走出上帝的屋子來到教堂墳園。那裡直到現在都找不到樹木或矮叢,墳上沒有人擺上自家栽種的花或者花環。一個凸起的土包表明死者埋在那裡。一種刺人的草,被風削得銳利無比,長滿了整個教堂墳園。個別的墳可能有一個墓碑,也就是說一塊砍成棺材形狀的殘朽的木頭,木塊是從西部的樹林、狂暴的大海那裡搬來的。那裡為沿海居住的人生長了這些伐下來的木梁、板材和被海浪湧送到岸上來的像柴火一樣的木頭。在一個孩子的墳上,就有這麼一塊木頭。從教堂裡出來的婦女中,有一位朝這座墳走去。她肅靜地站著,瞅著那半殘朽的木頭。略過了一會兒,她的男人也來了。他們一言不發,他拉住了她的手,他們離開了那座墳,到了外面棕黃的荒原,走過沼澤地,朝沙岡走去。他們長時間沉默地走著。 「今天的道講得很好,」丈夫說道,「如果我們沒有天父,我們便什麼都沒有了。」 「是的,」妻子答道,「他讓人歡樂,他讓人痛苦!他有權這樣做!——明天我們的小孩就五周歲了,若是我們讓他活了下來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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