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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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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夜 「昨夜我望見一個中國的城市,」月亮說。「我的光照著許多長長的、光赤的牆壁;這城的街道就是它們形成的。當然,偶爾也有一扇門出現,但它是鎖著的,因為中國人對外面的世界能有什麼興趣呢?房子的牆後面,緊閉著的窗扉掩住了窗子。只有從一所廟宇的窗子裡,有一絲微光透露了出來。 「我朝裡面望,我看到裡面一起華麗的景象。從地下一直到天花板,有許多用鮮豔的彩色和富麗的金黃所繪出的圖畫——代表神仙們在這個世界上所作的事蹟的一些圖畫。 「每一個神龕裡有一個神像,可是差不多全被掛在廟龕上的花帷幔和平幟所掩住了。每一座神像——都是用錫做的——面前有一個小小的祭台,上面放著聖水、花朵和燃著的蠟燭。但是這神廟裡最高之神是神中之神——佛爺。他穿著黃緞子衣服,因為黃色是神聖的顏色。祭台下面坐著一個有生命的人——一個年輕的和尚。他似乎在祈禱,但在祈禱之中他似乎墮入到冥想中去了;這無疑地是一種罪過,所以他的臉燒起來,他的頭也低得抬不起來。可憐的瑞虹啊!難道他夢著到高牆裡邊的那個小花園裡(每個屋子前面都有這樣一個花園)去種花嗎?難道他覺得種花比呆在廟裡守著蠟燭還更有趣嗎?難道他希望坐在盛大的筵席桌旁,在每換一盤菜的時候,用銀色的紙擦擦嘴嗎?難道他犯過那麼重的罪,只要他一說出口來,天朝就要處他死刑嗎?難道他的思想敢於跟化外人的輪船一起飛,一直飛到他們的家鄉——遼遠的英國嗎?不,他的思想並沒有飛得那麼遠,然而他的思想,一種青春的熱情所產生的思想,是有罪的;在這個神廟裡,在佛爺的面前,在許多神像面前,是有罪的。 「我知道他的思想飛到什麼地方去了。在城的盡頭,在平整的、石砌的、以瓷磚為欄杆的、陳列著開滿了鐘形花的花盆的平臺上,坐著玲瓏小眼的、嘴唇豐滿的、雙腳小巧的、嬌美的白姑娘。她的鞋子緊得使她發痛,但她的心更使她發痛。她舉起她柔嫩的、豐滿的手臂——這時她的緞子衣裳就發出沙沙的響聲。她面前有一個玻璃缸,裡面養著四尾金魚。她用一根彩色的漆棍子在裡面攪了一下,啊!攪得那麼慢,因為她在想著什麼東西!可能她在想:這些魚是多麼富麗金黃,它們在玻璃缸裡生活得多麼安定,它們的食物是多麼豐富,然而假如它們獲得自由,它們將更會活得多麼快樂!是的,她,美麗的白是懂得這個道理的。她的思想飛出了她的家,飛到廟裡去了——但不是為那些神像而飛去的。可憐的白啊!可憐的瑞虹啊!他們兩人的紅塵思想交流起來,可是我的冷靜的光,像小天使的劍一樣,隔在他們兩人的中間。」 第二十八夜 「天空是澄清的,」月亮說;「水是透明的,像我正在滑行過的晴空。我可以看到水面下的奇異的植物,它們像森林中的古樹一樣對我伸出蔓長的梗子。魚兒在它們上面游來遊去。高空中有一群雁在沉重地向前飛行。它們中間有一隻拍著疲倦的雙翼,慢慢地朝著下面低飛。它的雙眼凝視著那向遠方漸漸消逝著的空中旅行隊伍。雖然它展開著雙翼,它是在慢慢地下落,像一個肥皂泡似地,在沉靜的空中下落,直到最後它接觸到水面。它把頭掉過來,插進雙翼裡去。這樣,它就靜靜地躺下來,像平靜的湖上的一朵白蓮花。 「風吹起來了,吹皺了平靜的水面。水泛著光,很像一瀉千里的雲層,直到它翻騰成為巨浪。發著光的水,像藍色的火焰,燎著它的胸和背。曙光在雲層上泛起一片紅霞。這只孤雁有了一些氣力,升向空中;它向那升起的太陽,向那吞沒了那一群空中隊伍的、蔚藍色的海岸飛。但是它是在孤獨地飛,滿懷著焦急的心情,孤獨地在碧藍的巨浪上飛。」 第二十九夜 「我還要給你一幅瑞典的圖畫,」月亮說。「在深郁的黑森林中,在羅克生河(注:羅克生(Roxen)是在瑞典南部的一條小河。)的憂鬱的兩岸的附近,立著烏列達古修道院。我的光,穿過牆上的窗格子,射進寬廣的地下墓窖裡去——帝王們在這兒的石棺裡長眠。牆上掛著一個作為人世間的榮華的標記:皇冠。不過這皇冠是木雕的,塗了漆,鍍了金。它是掛在一個釘進牆裡的木栓上的。蛀蟲已經吃進這塊鍍了金的木頭裡去了,蜘蛛在皇冠和石棺之間織起一層網來;作為一面哀悼的黑紗,它是脆弱的,正如人間對死者的哀悼一樣。 「這些帝王們睡得多麼安靜啊!我還能清楚地記其他們。我還能看到他們嘴唇上得意的微笑——他們是那麼有威權,有把握,可以叫人快樂,也可以叫人痛苦。 「當汽船像有魔力的蠕蟲似地在山間前進的時候,常常會有個別陌生人走進這個教堂,拜訪一下這個墓窖。他問著這些帝王們的姓名,但是這些姓名只剩下一種無生氣的,被遺忘了的聲音。他帶著微笑望瞭望那些蟲蛀了的皇冠。假如他是一個有虔誠品質的人,他的微笑會帶上憂鬱的氣氛。 「安眠吧,你們這些死去了的人們!月亮還記得你們,月亮在夜間把它寒冷的光輝送進你們靜寂的王國——那上面掛著松木作的皇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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