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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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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夜 「昨夜我看到一出德國戲在上演,」月亮說。「那是在一個小城市裡。一個牛欄被改裝成為一個劇院;這也就是說,每一個牛圈並沒有變動,只不過是打扮成為包廂罷了。所有的木柵欄都糊上了彩色的紙張。低低的天花板下吊著一個小小的鐵燭臺。為了要像在大劇院裡一樣,當提詞人的鈴聲丁當地響了一下以後,燭臺就會升上去不見了,因為它上面特別覆著一個翻轉來的大浴桶。 「丁當!小鐵燭臺就上升一尺多高。人們也可以知道戲快要開演了。一位年輕的王子和他的夫人恰巧經過這個小城;他們也來參觀這次的演出。牛欄也就因此而擠滿了人。只有這燭臺下面有一點空,像一個火山的噴口。誰也不坐在這兒,因為蠟油在向下面滴,滴,滴!我看到了這一切情景,因為屋裡是那麼熱燥,牆上所有的通風口都不得不打開。男僕人和女僕人們都站在外面,偷偷地貼著這些通風口朝裡面看,雖然裡面坐著警察,而且還在揮著棍子恐嚇他們。在樂隊的近旁,人們可以看見那對年輕貴族夫婦坐在兩張古老的靠椅上面。這兩張椅子平時總是留給市長和他的夫人坐的。可是這兩個人物今晚也只好像普通的市民一樣,坐在木凳子上了。 『現在人們可以看出,強中更有強中手!』這是許多看戲的太太們私下所起的一點感想。這使整個的氣氛變得更愉快。燭臺在搖動著,牆外面的觀眾挨了一通罵。我——月亮——從這齣戲的開頭到末尾一直和這些觀眾在一起。」 第五夜 「昨天,」月亮說,「我看到了忙碌的巴黎。我的視線射進盧浮博物館(注:盧浮(Louvre)是巴黎一所最大的宮殿,現在成了一個博物館。)的陳列室裡。一位衣服破爛的老祖母——她是平民階級的一員——跟著一個保管人走進一間寬大而空洞的宮裡去。這正是她所要看的一間陳列室,而且一定要看。她可是作了一點不小的犧牲和費了一番口舌,才能走進這裡來。她一雙瘦削的手交叉著,她用莊嚴的神色向四周看,好像她是在一個教堂裡面似的。 「『這兒就是!』她說,『這兒!』她一步一步地走進王位。王座上鋪著富麗的、鑲著金邊的天鵝絨,『就是這兒!』她說,『就是這兒!』於是她跪下來,吻了這紫色(注:在歐洲的封建時代,紫色是代表貴族和皇室的色彩。)的天鵝絨。我想她已經哭出來了。 「『可是這並不是原來的天鵝絨呀!』保管人說,他的嘴角上露出一個微笑。 「『就是在這兒!』老太婆說。『原物就是這個樣子!』 「『是這個樣子,』他回答說,『但這不是原來的東西。原來的窗子被打碎了,原來的門也被打破了,而且地板上還有血呢!你當然可以說:『我的孫子是在法蘭西的王位上死去了的!』 「『死去了!』老太婆把這幾個字重複了一次。 「我想他們再沒有說什麼別的話,他們很快就離開了這個陳列室。黃昏的微光消逝了,我的光亮照著法蘭西王位上的華麗的天鵝絨,比以前加倍地明朗。 「你想這位老太婆是誰呢?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吧。 「那正是七月革命(注:指1830年法國的七月革命。)的時候,勝利的最光輝的一個日子的前夕。那時每一間房子是一個堡壘,每一個窗子是一座護胸牆。群眾在攻打杜葉裡宮(注:杜葉裡宮(Tuilleries)是巴黎的一個宮殿,1789年法國大革命時期路易十六在這裡住過,1792年8月巴黎人民曾沖進這裡,向路易十六請願,示威。以後拿破崙一世,路易十八,查理第十都住在這個宮裡。查理第十在1820年7月革命中期位逃亡。)。甚至還有婦女和小孩在和戰鬥者一起作戰。他們攻進了宮的大殿和廳堂。一個半大的窮孩子,穿著襤褸的工人罩衫,也在年長的戰士中間參加戰鬥。他身上有好幾處受了很重的刺刀傷,因此他倒下了。他倒下的地方恰恰是王位所在的處所。大家就把這位流血的青年抬上了法蘭西的王位,用天鵝絨裹好他的傷。他的血染到了那象徵皇室的紫色上面。這才是一幅圖畫呢!這麼光輝燦爛的大殿,這些戰鬥的人群!一面撕碎了的旗幟躺在地上,一面三色旗③(注:這是法國從大革命時期開始採用的國旗。)在刺刀林上面飄揚,而王座上卻躺著一個窮苦的孩子;他的光榮的面孔發白,他的雙眼望著蒼天,他的四肢在死亡中彎曲著,他的胸脯露在外面,他的襤褸的衣服被繡著銀百合花的天鵝絨半掩著。 「在這孩子的搖籃旁曾經有人作過一個預言:『他將死在法蘭西的王位上!』母親的心裡曾經做過一個夢,以為他就是第二個拿破崙。 「我的光已經吻過他墓上的烈士花圈。今天晚上呢,當這位老祖母在夢中看到這幅攤在她面前的圖畫(你可以把它畫下來)——法蘭西的王位上的一個窮苦的孩子——的時候,我的光吻了她的前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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