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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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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上來吸口氣》的頭稿幾乎完成了,奧威爾一家打算於4月返回英國。奧威爾告訴傑弗裡戈爾,他好多了,不大咳嗽了,體重還長了7磅。西蒙別墅一帶的景色沉悶乏味,亂石遍野,光禿禿的一片。但距離馬拉克60英里的阿特拉斯山脈的塔德特,令奧威爾暫時擺脫了枯燥。他以讚賞的眼光看著北非回教土人勃勃人,認為那裡的女人「高雅美麗」。隨著春天的到來,儘管面臨著戰爭的威脅(「對我而言是一場噩夢」他告訴裡斯太太,即理查德·裡斯的母親),回家的迫切願望在信中表露無遺。最後,他們定下離開的日期為3月23日。消息傳到莉迪亞·傑克遜是通過奧威爾寫給她的一封還算俏皮的信。信中寫信人「非常盼望能見到你」,一直經常想她,並提醒她「你很聰明,看完後會燒掉,對吧?」奧威爾一家原打算在頭一年修葺多塞特郡別墅,但可能由於費用的緣由計劃落空。那麼他們將回到沃林頓。另一套方案是安置考普,然後在格林威治的奧桑尼斯處住下來,等著傑克·康芒離去,再搬進去。但這個計劃也沒能成功。奧威爾承認,他渴望回到英國。3月的第三個星期末,他們動身前往馬拉克,從那裡到卡薩布蘭卡。在卡薩布蘭卡,他們原打算搭載的船隻延誤了,運送一批茶葉的日本輪船使他們的航行順利。同時,遠方的種種跡象表明凶多吉少。就在他們離開前,多達5000的法國軍隊從他們住的別墅經過。在卡薩布蘭卡的一家影院,他們觀看了一部反映一個士兵生活的影片,從電影膠片上看到了一個惡魔般的德國。在法蘭西帝國的偏僻的角落,進行如此的宣傳,奧威爾認為只能意味著:戰爭必定要爆發了。 1939年3月30日,他們返回了英國。幾小時內,奧威爾就把《遊上來吸口氣》的成稿放在了摩爾的辦公桌上。馬不停蹄的原因可能是考慮到出版的過程,也許可能是著急用錢。緊接著奧威爾的目的地是索思伍德小鎮,老布萊爾先生當時病得很嚴重。但奧威爾還能抽空到莉迪亞·傑克遜在倫敦的公寓,留了一張明信片,暗示第二天一早在前往薩福克鎮之前還能過來一小時。傑克遜小姐精明地從房間撤出,促使他那天的晚些時候寫信給她(「我打了3次電話,你是不是對我生氣了?」)。在奧威爾從索思伍德小鎮回來兩三天后,兩人進行了約會。結果,奧威爾得了感冒,在薩福克鎮被迫臥床休息長達近一個星期。艾琳原打算待在格林威治,但老布萊爾太太由於靜脈炎也病倒了,所以她趕到薩福克鎮來幫忙。她對瑪麗·康芒說,奧威爾的胸部狀況很好,現在已在漸漸恢復。4月11日,奧威爾和艾琳終於雙雙回到了沃林頓。 撇開當時不斷升溫的國際危機不談,奧威爾在個人生活和職業上都經受著重壓。他繼續秘密地寫信給莉迪亞·傑克遜,但婚姻的緊張追其根源卻沒有在此地,而在另一個地方。艾琳一直把莉迪亞當作知心女友,所以向她傾訴自己的婚姻關係出了問題,起因好像在於「一個女教師」。同艾琳結婚前奧威爾就認識這位女教師,而且目前,在沃林頓的村民的眾目睽睽之下,繼續與之交往。唯一的可能她就是布倫達·塞爾凱德。據推測,奧威爾跑到倍德福德郡女教師父母的家中,去看望她。她當時由於學校假期而在休假。同時,艾琳擔心戈蘭茨會為《遊上來吸口氣》的出版設立重重障礙,因為奧威爾自評該書具有和平主義傾向,而且還以譏諷的語調敘述了左派讀書會的會議。在將書送給摩爾後的幾天裡,艾琳一直擔心重新換一家出版商可能不太好。沒想到,與奧威爾的想法相反,戈蘭茨拒絕聽從來自英國共產黨總部國王街的長鳴警鐘,他只是向奧威爾提出稍微的改動。《遊上來吸口氣》在6月初立即出版了,並得到了好評——《工人日報》上甚至登載了充滿了友好之情的印刷通告。所印的2000本已告罄(奧威爾從這兒得到的收入為125英鎊,可真是一場及時雨),但他清楚,那個時候對出版小說是不利的。安東尼·鮑威爾記得,由於幾個月前希特勒決定派遣軍隊駐紮國際自由港梅米爾,整個出版業蒙上了陰影,尤其他自己的小說《警惕變成了什麼樣子》(1939)受到了牽連。奧威爾三部分的傳奇——他在一封信中再次向摩爾提出——不得不等待。《遊上來吸口氣》出版後,他提議要出版一本隨筆集,最有分量的一篇是重新閱讀狄更斯作品後的感想。在西蒙別墅,他潛心研讀,度過漫長的一個個夜晚。這一類的作品在市場上是滯銷的。但是,他深諳出版業的底細,硬是說服了戈蘭茨。7月初《查爾斯·狄更斯》的草稿出來了。關於評論狄更斯的這篇文章決定性地扭轉了奧威爾作為作家的軌跡。這是他寫出的最佳文學批評作品之一。他立馬就能洞悉到狄更斯的幽默所在及道德觀,將狄更斯從視他為知己的芸芸之眾中解脫出來。此外,這篇文章將狄更斯直接引入來談論奧威爾認為的道德觀。這種道德觀滲透著奧威爾對「英格蘭」與「英國風格」的感情。那時在《阿黛菲》雜誌刊登的對克拉倫斯L.斯特雷特的《論現時的團結》的一篇評論,更加證實了這種集中專注的情感。戰爭確有黑雲壓城之勢,奧威爾認為,「這是由於到了關鍵時刻,幾乎所有的社會黨領袖都與君主唱對臺戲。無人知曉如何激發英國人民彬彬有禮的舉止。這種舉止交談處處時時能夠碰到,而非通過閱報。」 6月末,從索思伍德小鎮傳來消息,布萊爾先生快不行了,奧威爾不得不把文章停了一個星期。布萊爾先生已經82歲高齡了,患有腸癌。對於自己任性的兒子,他早已原諒了。奧威爾很高興,他曾告訴摩爾,「最近與先前相比,對我他不那麼失望了」。其實,理查德·布萊爾處在彌留之際,在聽著《星期日泰晤士報》上刊登的對《遊上來吸口氣》的一篇好評。他去世後,從奧威爾的敘述中,可以感到他做的一些事情很另類,讓人匪夷所思。其中一件事是按照習俗放在死者眼瞼上的銅幣取下後,奧威爾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他沿著繁華的主街來到公共散步場所,將這些銅幣拋入了北海中。 在沃林頓,隨著盛夏的到來,他開始記日記。日記裡有數也數不清的剪報,來源豐富,有的取自《每日電訊報》,有的取自《小農》。這是奧威爾的精華參考文獻,源源不斷地顯露出他關注的事物。比如,滿洲國與蒙古邊界發生了戰鬥;英格蘭和威爾士的產蛋量達到了整數32億5千萬個;英格蘭的東南正進行大規模的反輻射彈操練,當地老鼠猖獗,已達4百萬隻到5百萬隻之間;一些報紙正在呼籲讓丘吉爾入閣;參加伊頓公學—哈羅德公學比賽的人數達到1萬人,據說這是幾年中人數最多,競爭最激烈的比賽。一周後,他寫信給摩爾,信內附當時尚未出版的作品《在鯨的體內》內容的綜述(「查爾斯·狄更斯」「兒童週刊」,還有與亨利·米勒進行書名題簽的討論)。奧威爾擔心將來——他站在反戰的立場上,對他而言,顯然不適合任何重大的戰爭工作——擔心錢,他甚至想《真實的貧困》的計劃是否要泡湯。同時60000德軍已浩浩蕩蕩開進波蘭北部港口格但斯克,戰爭的前景煩擾著每一個有思想的人,每一個行業。早在8月初,在他為《時代與潮流》評論一些書籍時,他注意到這些書都圍繞著「同一主題,只是距離不同而已……,我認為沒必要說出這一主題。8月12日,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情發生了,兩個偵探來到別墅,說是有令來沒收所有「通過信函方式寄來的書」。這些有問題的書被斥為「淫穢的」,是由傑克·凱黑恩創立的總部設在巴黎的奧博利斯克出版社出版的。亨利·米勒的出版商也是這家出版社。奧威爾後來發現,原來一封寄往出版社的信件,在希欽信件分揀室被攔截,引起了當局的警覺。在奧威爾的研究中,這件小插曲不經意的出現,被賦予了象徵意義——集權主義的爪子第一次掐住了他的脖子——但是奧威爾有著後知之明,他把淡化此事看作是自己的事情。警察僅僅執行命令。甚至那位公共檢舉人也寫到,他知道,作為一個作家,奧威爾有必要擁有各種書籍,儘管有些是違禁的。抄家後的兩天,奧威爾注意到,一位不知其身份的朋友在他的日記上寫到:「看來,撕開與左翼分子有牽連的人的信件,現在是見怪不怪了,不必大驚小怪。」 希特勒準備入侵波蘭。英國上下全力以赴在備戰。具有諷刺意義的是,艾琳在白廳英國政府的審查部謀到一個職位——這意味著一周從週一到週四要住在倫敦。沃林頓的警察在增多,這次是為了安排士兵住宿。8月24日,奧威爾起程到漢普郡的林胡德,暫住到L.H.邁爾斯那兒。關於這次拜訪,我們知之甚少,但這一點是明瞭的:奧威爾注意到,主人對於國際形勢相當瞭解,從關係密切的熟人那裡收集了不少消息(邁爾斯認識丘吉爾,據他說,丘吉爾很悲觀)。英國駐德國大使帶著最後通牒及對方的回應飛行穿梭于英德兩國之間。納粹軍隊已越過了波蘭邊境。9月3日,張伯倫通過廣播宣戰,奧威爾返回了格林威治奧桑尼斯的家,途經滑鐵盧火車站。已經正式宣佈宣戰,全國開始行動起來。文人們在日記中紛紛表達了他們既擔憂又感到難以相信的思想。「我感到好像我不會再拿起筆了……」斯蒂芬·斯彭德那天清早寫到。「我必須伸出手,掌握一些事實。事情真是非同尋常。」在斯彭德看來,那些鋁制的防空氣球就像釘牢在天空中的道道閃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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