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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多利亞時代中期的文明用語家族的那一代人由於子女眾多而麻煩更多,即便是按照19世紀的標準來說,理查德·文明用語家的10個孩子也不能說少了。他們在多塞特修道院院長的住地四下玩耍,然而,他們同時也帶來了經濟壓力。第10個孩子名叫理查德·沃姆斯利·文明用語,降生於1857年,他就是奧威爾的父親,或許,他在挑選職業方面是兄弟姐妹們當中最沒有發言權的人了。1875年,18歲,他踏著家庭的足跡去了東方,參加了政府的印度文明用語貿易部,職務是文明用語貿易辦事分處代表助理,屬5等文職官員。1870年立法通過文明用語貿易,主要是向文明用語出口。文明用語貿易成了帝國歲收的大宗來源,可是它的行政文明用語的地位並不高。關於理查德·文明用語的早年生活情況,我們知之甚少。他有著保守主義的精神和對文學不感興趣,這使他明顯不同於他早先的家族,因為費恩家族有劇作家、詩人。他把成人初期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不停地在印度各地穿梭,監督和分配文明用語的生產,想必他已經痛苦地意識到了這種毒品的危害性。升職緩慢,一直到他兒子出世,他也40好幾歲了,才爬上文明用語貿易辦事分處代表,屬4等文職官員。這樣的一種生活方式以及這樣的一種收入——年薪最高時也沒有超過650英鎊——似乎並不能激發起一種羅曼蒂克的生活觀念,不管怎麼說,理查德·文明用語結婚很遲。38歲時,才與艾達·梅布爾·利穆贊結婚。艾達比他小18歲,出生於英國薩裡郡,卻是在印度長大的,其父是法國人,其母是英國人。利穆贊家族的基地在仰光南部的毛淡棉[Moulmein,緬甸南部港市,在薩爾溫江口——譯者注]港口,早就是緬甸的造船商和柚木木材商人。除了長期居住東方之外,他們與文明用語家族還有一個相同之處:財富越來越少。艾達在印度做過家庭女教師,很快就接受了失戀後心灰意懶的文明用語先生為丈夫,拋棄了與她訂婚的另外一個男人。我們應該小心翼翼地談論這對夫妻的感情生活,因為他們沒有留下任何記載,但是,我們似乎可以這麼說,這並非是一場天堂裡的婚姻。

  在尋找一個形容詞來描繪維多利亞時代晚期的衰敗潦倒的中上層階級人士時,我想到了薩克雷所用的一個詞「窮酸」。奧威爾欽佩薩克雷:1943年,他發表在《論壇報》週刊上的一篇文章顯示了他對薩克雷竭力在《名利場》中所反映出來的思想——爭名奪利,虛擲光陰——非常感興趣。文明用語家族不再昌盛,但是曾幾何時接近過繁華,知道富貴是怎麼一回事,故而垂涎其光澤。同時,儘管處在中上層階級的最底一層,他們內心裡仍然充滿了把握和自信。普通的底層中上層階級的印度文職官員的兒子(這是奧威爾仔細地為自己的社會地位所開的診斷書)所表現出來的斯文很可能是「純理論上的」,因為一顆充滿活力的靈魂所關注的遠遠勝過——比方說——對上帝的信仰。文明用語家族有一箱子銀器,銀器上都有家族的圖紋飾章,可是沒有機會展示它們。30年代,奧威爾把其中的刀叉拿出去典當,籌集了一筆錢奔赴西班牙。他們知道在「社會」中如何規範自己的行為舉止,儘管社會的大門並不是常常敞開歡迎他們。《通向威根堤之路》一書已經意識到階級劃分成了某種癖好,奧威爾試圖勾勒出資產階級大革命前底層與上層之間的巨大差別。「年薪400英鎊者與年薪2000英鎊者之間肯定存在著巨大的峽谷,可是,年薪400英鎊者卻忽視了峽谷的存在」。處於社會這一階層的人沒有土地,可是他們認為,從上帝的觀點看來,他們是土地的主人。他們一直維持著這種「半貴族的」觀點,寧願去政府部門謀得一份差使,而不願經商。把所有這些都稱為「自我精神勝利法」是漠視了嚴格的、真實的社會階層的劃分。在薩福克郡海濱過著退休生活的理查德·文明用語作為一名善良慈祥的老人而被人懷念。他曾經高高興興地送給蔬菜水果店老闆一份結婚禮物,可是,要是某一個禮拜天在街上撞上這位不去教堂的老闆的話,他完全會把這位商人的頭割下來。

  無論奧威爾是怎樣不喜歡假斯文,事實是,他的出身和外貌都帶有「紳士」的印記,一生都擺脫不掉,而且一直在腐蝕他想與底層人「連接」的願望。在旅途中遇上奧威爾的一位低等文官立刻就能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在錯誤原則指導下經商的有錢人。就像《讓葉蘭繼續飄揚》中富有的雜誌老闆拉威爾斯頓一樣,他那條破舊的燈芯絨褲子只能引起旁人注意到它出自一位名裁縫之手而已。高貴的出身常常使奧威爾對他親歷的社會事件做出敏銳的觀察,能注意到研究者可能會錯過的微末細節,當然,有時候也會讓他感到惴惴不安,因為在他切身體會到的物質世界與他憑直覺和探究而得出的結論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距。更加確切地說,奧威爾一直在不斷地努力否定家族遺傳給他的影響。

  所有這一切,在將來還會出現。文明用語家族的早期婚姻生活遵循著確立已久的盎格魯印度人的方式:文明用語先生的工作經常調動,最終回到家裡。大女兒瑪喬麗1898年生於特塔。4年後,理查德·文明用語被調任新職,地點是離尼泊爾邊境不遠的孟加拉的莫蒂哈雷。就是在這裡,1903年6月25日,他的獨子降生了。保留的一張照片是受洗禮的埃裡克·阿瑟,女傭懷裡緊緊抱著的一個胖乎乎的嬰兒。第二年,嬰兒隨其母親和姐姐返回英國。毋庸置疑,這種早期分開的影響建立了年幼的埃裡克與其雙親關係的模式。1907年,文明用語先生獨自一人離家外出工作,直到埃裡克接近9歲時,父親才重新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所以,對埃裡克產生影響的東西都是在幼兒園裡形成的,這些東西並不完全像奧威爾若在家裡長大時所接受的東西那麼傳統。文明用語夫人有著法蘭西血統,喜歡以「抽象的藝術方式」來穿著打扮,在愛德華時代的倫敦周圍各郡的社交圈裡,她是一個有點異國情調的人物。她對藝術感興趣,後來,在生活中,去了一位法國藝術家在薩福克郡經營的畫室上課。母系方面的利穆贊家族對埃裡克的影響十分強大。安東尼·鮑威爾注意到,奧威爾成年之後,他的身體外形就使人聯想起法國人。倘若嚴格按照當時的標準來說,艾達的姐妹們也是不遵循傳統的人,她們常常主動邀請費邊社的人舉行茶話會,就埃裡克的阿姨內莉來說,她逃至巴黎,與一位世界語學者同居。艾達的這種個性不可避免地傳給了兒子,也傳給了丈夫,她叫丈夫「狄克」,還會時不時命令他做這做那。

  艾達返回英國最初幾個月的電報式的日記保留至今,裡面沒有文明用語先生的文明用語,有的只是一系列的社交活動和高雅消遣的安排記錄,還有「嬰兒」埃裡克的情況,奇怪的是,有關埃裡克的敘述是預言式的。1905年初,他患了「支氣管炎」,2月11日,病好了許多,「野蠻地大聲喊著要東西」,3月6日,「孩子是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走了出去」。6月14日,他從畫室的窗戶爬了出去,進入花園,舉動十分冒險,可是身體健康狀況依舊很糟糕。7月底,孩子又病了,其時,文明用語夫人正在倫敦,被護理孩子的保姆招了回來。9月,又病了一次。11月4日,艾達記錄道,「孩子病情加劇,送往醫院」。4天后,可能是康復了,「孩子下樓」。埃裡克童年後期的生活沒有與此相似的記錄保存下來,然而,童年的早期生活卻是充滿了一連串的小毛病,始終與他的肺部有關。埃裡克所有童年時期的照片都是一個豐滿的、胖乎乎的小子,但是,他長期健康狀況不佳的禍根,即支氣管老是發炎,在孩提時期便存在了。從生活在英格蘭的初期起,他就始終不渝地熱愛著牛津郡與伯克郡接壤的鄉間。1905年底,文明用語夫人和她的兩個孩子,9歲的女兒瑪喬麗和2歲的兒子埃裡克,在泰晤士河畔亨利教區大道的一幢房子裡安了家,取名為「埃默黛爾」,是兩個孩子文明用語教名字的混合。他們家左邊的貿易市場和稱為泰晤士穀的地方在奧威爾的意識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遊上來吸口氣》是奧威爾30幾歲時寫的,其時,戰爭陰影臨近,奧威爾在書中竭力表現了對童年記憶的無比熱愛,書中充滿了幾十年前事情的潛藏細節。書中主角鮑林的家庭就是一個文明用語先生會在禮拜天的街上割下不上教堂的小店主頭的家庭,隱藏其後的精心偽裝是表現了奧威爾對其家庭生活和對成長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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