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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著與舉止(3)


  「是啊,簡直太美啦!」一位女士會說,「噢,為什麼不去買一碼綾絹呢?」

  「怎麼,就讓村裙那個樣子嗎?」

  「當然啦,你管這地方叫什麼來著?」

  於是我就把她們的注意力吸引到不斷撲入眼簾的新鮮美景上,她們朝四周瞥上一圈,說聲「很迷人」,「美極啦」,馬上又沉浸在欣賞彼此手帕的狂喜中,還互相悲悼著細麻紗荷葉邊的衰落。

  我相信,倘若有兩個女人流落到一個荒島上,她們肯定會每天從早到晚地爭論把海貝和鳥蛋做成滾邊的種種優點,而且月月都會創造出穿無花果葉的新時裝。

  極年輕的男人常常也花費很多時間思索衣著,只是他們彼此間不談論,男人談論衣著不會得到鼓勵。講究衣著的男人不會受到同性的歡迎,實際上他們從同性得到的責駡比應得到的多得多,講究衣著的青年男子是無害的失敗者,而且他們很快就會長大。況且,一個男人如果在20歲時不講究衣著,那麼他到了40歲上就會邋邋遢遢,衣領肮髒,不刷外套,年輕男子講究幾分衣著是件好事,它符合人之常情。我喜歡看到一隻小公雞修整它的羽毛,引頸啼叫,好像整個世界都是它的。我不喜歡逆來順受的人,誰都不會喜歡這種人——說實話,真的不喜歡,不管人們如何讚美謙卑溫遜和其它他們並不懂得的東西。

  在這個世界上,逆來順受是個大錯誤,尤萊爾·希普的父親①對人性判斷想必很差勁,否則他就不會告訴兒子人人都喜歡謙卑了。通常沒有比謙卑更叫人惱火的了,生活的一半樂趣就是爭吵,而你與謙卑者就是怎麼也吵不起來,他們將我們的怒氣化為烏有,而我們並不想這樣,我們想把怒氣發洩出來。我們竭力營造出狂怒的心境,而當我們正欲享受盼望中激烈爭吵之樂時,謙卑者卻用逆來順受使我們的全部計劃成為泡影,這真叫人憋氣。

  ①狄更斯小說《遠大前程》中的人物。

  贊蒂佩①被和那個生性文靜卻令人惱火的男人蘇格拉底拴在一起,她的生活肯定是一場漫長的苦難。試想,一個已婚女人命中註定要一天天地和丈夫一起生活,卻不曾和他發生過一次口角,這種日子該多麼單調乏味!男人應當用吵架這類事情使妻子開心,天知道她們的生活有多乏味,可憐的女孩們!我們男人的娛樂,她們一樣也沒有,她們不參加政治會議;她們甚至不屬￿地方上的國會愛好者;她們被排斥在大都會列車的吸煙車廂之外;她們也從未見過滑稽報紙——即使見過,她們也不知道那是滑稽,因為沒有人告訴她們。

  ①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的妻子,為著名的悍婦。

  考慮到女人的生活是如此可怕的空白,我們實在應該時常為她們提供一些吵鬧來使她們開心,即使我們自己不願意,也該這麼做。真正多情的男人會這麼做,所以才被女人所愛,因為這小小的善舉會一直進入女人的心田。正是自我犧牲的愛情佐證使她告訴女友他是位多好的丈夫——不過要等他死了之後。

  可憐的贊蒂佩的日子簡直大艱難了,水桶那一幕①尤其令人心冷,可憐的女人!她滿以為自己的做法會激怒丈夫,哪怕激怒一丁點也好,她肯花氣力在桶裡裝滿水,而要弄到特別贓的水,她也許還要走上很長一段路呢。她等丈夫發火,可丈夫竟然那樣對待她!事後她很可能坐下來痛哭一番,這可憐的孩子肯定是束手無策了,而且據我們所知,她也沒有母親來聽她把丈夫痛駡一頓。

  ①蘇格拉底的妻子一次對他大發雷霆,然後把一桶髒水潑在他的頭上,而蘇格拉底只是平靜地說:「唉,我們在打過雷以後總是盼著下雨。」

  她的丈夫是位偉大的哲學家,這有什麼意義?在婚姻生活中,偉大的哲學家一文不值。

  從前有個非常好的男孩兒想到大海上去,船長問他會幹什麼,男孩說他會把乘法表倒著背出來,還會把海藻粘在書裡,他知道《舊約聖經》中「begat」這個字出現過多少回,他還會背誦「男孩站在燃燒的甲板上」①和溫茲華斯的詩《我們是七個》。

  ①此為赫曼夫的詩《卡薩邊卡》裡的一句。

  「不錯——實在好極了。」船長說,「可是,你會搬煤嗎?」

  你想結婚的時候也是如此,並不需要大才大能,因為它們幾乎派不上用場。在婚姻裡,頭腦的價值要打折扣。不需要頭腦,甚至沒有人欣賞它,我們的妻子根據她們自己的標準為我們打分,那標準中根本用不著出色的知識。親愛的讀者諸君,你們的聰明才幹不會給你們的太太或者情人留下一點印象,半點也留不下。給她個男人,他能夠幹脆利落地完成任務,而並不想對它做出自己的判斷,也不說些諸如此類的該死的廢話;給她個男人,可以信賴他能把孩子舉起來,可以信賴他晚餐無論何時吃到半涼不熱的羊肉都不會拒絕,這就夠了。多情女人喜歡的正是這樣的丈夫,而不是你們這幫討厭的科學家和文學家,你們先把整屋子的人氣得昏天黑地,再用你們的愚蠢撲滅人家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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