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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然而,由於我們對動物行為瞭解得越來越多,我們意識到這種性愛鞏固家庭的理論仍然有很多問題無法解釋。黑猩猩尤其是倭黑猩猩雖然比我們人類更頻繁地性交(多達每天數次),可它們仍然亂交,並不存在配偶契約。相反,我們可以列舉無數哺乳動物中的雄性陪伴伴侶和後代並不是出於性的誘惑。長臂猿實際上是一夫一妻的,經年累月過著無性的生活。你向窗外看去,可以觀察到雄燕雀是何等勤勉地協助伴侶餵養雛鳥,而性在雌鳥受精後已經停止了。即使是一夫多妻的雄性大猩猩一年當中也只有幾次性交機會,他們的配偶總是在哺乳或者不在發情期。那麼,為什麼女人必須經常以性籠絡男人,而其他雌性動物則無需如此呢?

  人類配偶和那些禁欲的其他動物物種間有一個重要的區別,那就是長臂猿、多數鳴禽和大猩猩是散居的,每對(或者每群)配偶各自佔有領地,這種居住樓式幾乎沒有邂逅潛在的婚外性伴侶的可能。而傳統人類社會的典型特徵也許就是配偶與其他配偶們結群生活,彼此必須為經濟目的而合作。要找出一種近似的平行居住生活的動物來,我們必須超越人類的哺乳動物親戚,而將視線投到高密度築巢群居的海鳥身上。但海鳥的夫妻們,也不像人類那樣為經濟目的彼此依賴。

  於是人類性的兩難窘境就是,父母必須長年共同哺育不能自立的孩子,同時抵擋周圍其他富有生育能力的成年異性的誘惑。婚外性行為是破壞婚姻並危及父母哺育孩子的合作關係的幽靈,它始終在人類社會遊蕩。不管怎樣,人類進化發展了隱蔽的排卵期、恒久的性的接納力、共同哺育後代以及通姦的誘惑等特點。那麼它們是怎樣磨合的呢?

  科學家們過去對這些矛盾的評價產生了許多相互對抗的理論,每一件都反映著它的倡導者的性別。例如,有一名男科學家推出賣淫理論;女性操澤業是為了換取男性狩獵者的捕獲物。還有一個男科學家提出私通優化基因理論,推斷如果一個穴居女性不幸被其氏族嫁與一個無能的丈夫,她可以憑藉其持久的對性的接受能力吸引一個有優秀基因的鄰近穴居男人並由此婚外受孕。

  同時,一個女科學家提出了反避孕理論,她非常清楚,新生兒與產婦的體形之比,比我們的近親猿類大得多,以致人類女性的生育極其痛苦和危險。一名體重約45千克的女性通常生下27千克重的嬰兒,而體形2倍於她的雌性大猩猩(90千克)生養的卻是一半大小的幼崽(1.35千克)。結果,人類女性在現代醫學誕生之前常常死於生育,並且女性在分娩時需要人幫助(在現代發達國家是產科醫生和助產上,在傳統社會則是接生婆和年長婦女);而雌性大猩猩分娩時則無需幫助,從無困生育而死亡的記錄。因此根據反避孕理論,某些穴居女性清楚生育的痛苦和危險,也清楚她們的排卵時間,並不適當地運用這一知識,以達到避孕目的。這樣的女性無法將她們的基因代代相傳,以致這個世界上充斥著對自己的排卵時間一無所知的女性,並因而無法在易受孕時避免性交。

  在這一片氾濫的解釋隱蔽排卵期的假設中有兩個假設,即「居家父親」理論和「多父」理論所起來似乎最有道理。有趣的是,這兩個假設是完全相反的。「居家父親」理論假定隱蔽排卵期的進化是為發展一夫一妻制,迫使男人留在家庭,強化男人對其妻子所生育子女盡父親的責任。「多父」理論則假設隱蔽的排卵期可以使女性擁有眾多的性伴侶,而使眾多的男人無法確知自己是否繁衍了她的孩子們。

  首先來看一下「居家父親」理論,它由密歇根大學的生物學家理查德·亞歷山大(Richard Alexander)和凱瑟琳·努南(Katharine Noonan)提出。為了理解他們這一理論,我們先來想像一下,如果女性如同雌拂排一樣用鮮紅色的臀部來公開她們的排卵期,那麼婚姻生活是何等情狀。丈夫會從她妻子臀部的顏色準確無誤地識別出她排卵的日子,然後在這一天會留在家裡,奮力做愛以使她受孕,傳遞基因。而在其他時候,從妻子蒼白的臀部他會明白與她做愛毫無用處。於是他會出去通跳,尋找別的無人衛護的紅臀女士,以使她們受孕,遺傳更多自身的基因。他心安理得地將妻子留在家中,因為他知道她此時不會接受男人的性要求,並且無論如何也不會受孕。這就是雄鵝、雄性海鷗和花斑鷂的所作所為。

  對人類來說,這種公開排卵期的婚姻生活無疑有著可怕的後果。父親將很少在家,母親不能獨力養育孩子,嬰兒將大批死去。對於父母雙方這都是糟糕透頂的事,因為誰也不能順利地傳遞基因。

  現在我們來描繪一下相反的情形。丈夫對妻子的受孕時間無跡可察,於是他為了更多一些機會令其受孕,不得不留在家中,在每個月中盡可能多地與她做愛。迫使他留在家中的另一動機是為了時刻保衛妻子,防止別的男人乘虛而入,因為她很可能恰好在他出門的某一天懷了孕。如果某天晚上妻子恰好排卵,而花心的丈夫不幸正躺在別的女人的床上,那其他男人很可能就會在這位花心丈夫的床上令他妻子受孕,而丈夫卻在別處與另一無望受孕的女人通姦,浪費精液。在這種截然相反的設想中,由於男人無法識別哪些鄰人的妻子可以受孕,他就缺少理由出去邏跳。結果皆大歡喜:父親們在家忙碌,共同照料孩子,嬰兒茁壯成長。父母雙方都由此得益,因為他們可以成功地傳遞基因。

  實際上,亞歷山大和努南強調的是由於人類女性獨特的生理狀況迫使大夫們留在家中(至少要比他們本來停留的時間長)。女性因為招募到一個積極的育兒夥伴而受益;而男性如果肯與妻子合作,遵循妻子身體變化規律辦事的話,他亦因之受益。男人一直留在家中,便有信心認為他正在共同養育的孩子確確實實攜有他的基因。他無需恐懼在他離家狩獵時,他的妻子(如同一隻雌狒狒的作為)會亮出鮮紅的臀部將自己的排卵期廣而告之,吸引成群的求偶者,和周圍的每一個男人公開交合。男人對這些基本規律如此深信不疑,以致即使他們明知不能令妻子受孕,他們仍會在孕期和絕經期後與妻子繼續交合。因此,在亞歷山大和努南看來,女性發展隱蔽的排卵期和持久的性的接受能力是為了促進一夫一妻制、共同育兒和加強父親們盡父道的信心。

  和以上觀點相對抗的是由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人類學家薩拉·赫爾迪(Sarah Hrdy)提出的「多父」理論。人類學家很早就認識到殺嬰現象在許多傳統人類社會是普遍存在的。儘管現代各國已制定法律制止這一現象,可直到赫爾迪和其他學者著手這一領域的研究前,動物學家對於在動物中殺嬰現象的發生率並無估算。現在記錄在案的有這一現象的動物物種除從獅子到非洲獵犬等一大批物種外,還包括人類的最近親:黑猩猩和大猩猩。成年雄性對於未與其交配過的雌性所生的幼點尤其容易做出殺戮的行徑。例如,雄性入侵者力圖取代原來的雄性並奪取其雌性配偶群,奪位者無疑知道所殺的幼崽並非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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