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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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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蔽的城市之五 我不準備給你講貝爾妮絲這個不公的城,它的碎肉機器有三隴板和天花板壁浮雕的裝飾(負責洗擦的人如果把頭探出欄稈之外觀看大廳和門廊,會更加覺得自己矮小而且好像受著囚禁)。但是我會給你講隱蔽的、公正的城貝爾妮絲,它在店鋪後面陰暗的房間和樓梯底利用權宜的材料把鋼線、管道、滑輪、活塞、磚碼等等聯接起來,像攀藤植物一樣穿繞著大齒輪(一旦開始發動,就會發出低沉的嗒嗒聲,宣示一種新的精密機械已經控制了城市)。我不會給你描述貝爾妮絲不公的人怎樣躺在浴場香噴噴的水池裡,用誇張的詞藻編織風流故事,並且用壟斷的目光觀看水池中的女奴的圓潤肌膚;不過,我會給你講公正的人怎樣永遠謹慎躲避佞人的偵察和逮捕,他們憑講話的方式認出同路人,特別注意頓號和括弧的發音;他們永遠保持清心寡欲的習慣,避免複雜煩惱的情緒;他們單純的美味食物使人想起古代的黃金日子:米飯和芹菜湯、大豆、搗碎的花瓣。 根據這些資料,你可以歸納出未來的貝爾妮絲的形象,它比任何資料更能幫助你瞭解現在的貝爾妮絲。不過,你必須記住我一句話:公正的城的種子裡包藏著一顆有毒的種子:肯定自己正派、肯定自己比許多自稱比公正更公正的人更加公正的信心和驕傲。這顆種子在憤懣、敵意和不滿之中發芽;向不公的人報復,是一種自然的欲望,而伴隨著這欲望的是渴想取代他們的地位。另一個不公的城,儘管跟原來那一個有些分別,正在逐漸鑽穿貝爾妮絲不公和公正的雙重葉鞘。 我不希望你因為聽了我的這些話而產生一種歪曲的想法,因此我必須請你留意,在秘密的公正的城裡秘密發芽的這個不公的城,有一個本質上的特點:對於公正的熱愛會有一天突然覺醒——猶如在興奮中打開窗子——雖然還沒有規律,但是已經能夠再構成一個城,比它孕育不公之前更加公正。可是,假使仔細審視這個公正的新胚胎,你會看見有一個小點正在擴大,似乎有一種逐漸明顯的傾向,企圖用不公的手段強制執行公正,也許這是一個大的城市的胚胎…… 我這些話會引你達到一個結論,肯定貝爾妮絲是一串短命的、不同的城市,有時公正,有時不公,互相交替出現。不過我要提出警告的是另外一點:所有未來的貝爾妮絲此刻已經存在,它們互相層層包裹著,擠得緊緊的,不能分開,不能越雷池半步。 大汗還有別的地圖,繪製的是尚未被人發現而只在想像中見過的、幸福的土地:新亞特蘭大、烏托邦、太陽城、大洋城、塔莫埃、新和諧、新拉那克、伊卡裡亞。 忽必烈對馬可說:「你到過那麼多的地方,見過那麼多的標記,一定可以告訴我,和風會把我們吹向哪一片樂土。」 「關於這些港口,我不能夠在地圖上畫出路線,也不能夠預言著陸日期。有時,我只要瞥一眼,只要不協調的風景出現一個開口,只要濃霧裡發出一下閃光,只要聽到人群中兩人相遇時的對話,那末,從那裡出發,我相信可以點點滴滴拼砌成一個完美的城市,它的建造材料是一些混雜的片斷、間歇的瞬息、不特別為了讓什麼人接收而發出的訊號。如果我告訴你,我要走的行程在空間和時間中都是不連續的,有時鬆散有時稠密,你可不能相信從此就應該停止追尋這個城。在我們此刻談話的時候,也許它正在散亂地在你的帝國版圖之內升起;你不妨追尋它,但必須依照我所講的方式。」 大汗已經在翻看另一些繪著在噩夢和咒詛中嚇人的城市的地圖:艾諾克、巴比倫、耶胡蘭、布圖亞、勇敢的新世界。 他說:「如果我們最後只能在地獄城上岸,那末,一切努力都是白費的,而它正好就在那裡,也就是海潮牽扯我們捲進去的、不斷收縮的旋渦。」 可是,波羅說:「活人的地獄不一定會出現;要是真有的話,它就是我們如今每日在其中生活的地獄,它是由於我們結集在一起而形成的。我們有兩種避免受苦的辦法,對於許多人,第一種比較容易,接受地獄並且成為它的一部分,這樣就不必看見它。第二種有些風險,而且必須時刻警惕提防:在地獄裡找出非地獄的人和物,學習認識他們,讓它們持續下去,給他們空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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