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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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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到廚房,自個兒喝了點東西,然後坐在那兒注視著亨利,一心指望他醒來,和她再次做愛。 到了午夜時分,他醒了。他睜開眼睛,臉上呈現出一連串的表情:先是恐懼,接著是打量房間的警惕的目光,然後是輕鬆——這些表情,她很熟悉了。她一時衝動,便問:「亨利,你有什麼好怕的?」 「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你睡醒以後,總像是擔驚受怕的樣子。」 「我不知道。」他聳聳肩,可這一動就好像很疼痛似的。「哎呀,我全身都是傷。」 「究竟出了什麼事,對我說說好嗎?」 「好的,只是先讓我喝點白蘭地。」 她從櫥子裡拿出了白蘭地,說道:「你可以把戴維的衣服穿起來。」 「等一會吧……除非你覺得不好意思。」 她把酒杯遞給他,笑著說:「我怕是很欣賞呢。」 「我的衣服呢?」 「我從你身上剪下來,都扔了。」 「希望別扔掉我的證件。」他笑著說。不過這種微笑的背後別有一番意味。 「放在壁爐上。」她手指著說。「那把刀子是不是用來剖魚或有別的用處?」 他把右手伸到左前臂一向粘著匕首的地方,答道:「差不多是那種用處。」一時間,他顯得有些不安。接著,他竭力保持平靜,呷著白蘭地,「味道很不錯。」 過了一會,她問:「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你用什麼法子拋開我丈夫,又怎麼翻了車?」 「戴維決定要在湯姆那兒過夜,有些羊出了問題,地點在叫什麼溪穀——」 「那兒我知道。」 「——六七頭羊受了傷。都在湯姆的廚房裡接受包紮,屋里弄得亂糟糟的。戴維無論如何也要我先回來,對你說一下,他要留在那兒。至於車子怎麼翻的,我的確說不出是怎麼回事。這種車子我不熟悉,又沒有什麼像樣的道路。車子不知撞到了什麼,車輪一滑就翻倒在一邊。具體情況……」他聳了聳肩。 「你的車速一定太快——你到這兒時,那一身簡直弄得一塌糊塗。」 「大概我在吉普車裡到處碰撞,碰破了頭,又扭傷了腳踝……」 「一隻指甲沒了,還撞傷了臉,快要得肺炎了。你這個人一定老出事故。」 他把腿一轉,站到了地板上,往壁爐台那兒走。 「你身子一恢復,力量就那麼大,簡直不可思議。」她說。 他把匕首往臂上綁,一面說:「我們打魚人,身體很健壯。衣服還要不要穿?」 她站起身,靠在他旁邊,答道:「還穿衣服幹什麼?到了就寢的時間了。」 他把她拉到身邊,一個勁地吻她。 過了一會,他把她鬆開,把壁爐臺上的東西拿著,牽著她的手,一跛一跛地上了樓,進了臥室。 第三十章 巴伐利亞山谷中,寬闊的白色高速公路在群山間蜿蜒伸展。參謀部那輛梅塞德斯轎車後面的皮座位上坐的是陸軍元帥格爾德·馮·朗德斯泰德。他一動也不動,顯得很疲倦。他已經69歲,知道自己喜歡香檳酒勝過喜歡希特勒。他面孔瘦削,表情憂鬱,這表明他比希特勒的其他任何將領閱歷更深,更加難以捉摸。他記不清自己失寵了多少回,但每次失寵以後元首總是又請他回來。 汽車此刻正經過那個16世紀的村莊,叫伯希特斯加登的,他心裡很奇怪:希特勒寬恕他以後,為什麼每次總要他回到原來的指揮部?金錢對他已不算什麼;軍銜呢,他已經得到可能得到的最高的那種;勳章呢,那在第三帝國已毫無價值,而且他認為:在這場戰爭中不可能再贏得什麼榮譽。 第一個稱希特勒為「波希米亞的下士」的正是朗德斯泰德。在他看來,希特勒那個小人儘管有些小聰明,可是他根本不懂德國的軍事傳統,也絲毫沒有軍事戰略。如果他在上述方面稍有一些常識,他就不會發動這場不可能打勝的戰爭。朗德斯泰德是德國最優秀的軍人,這已在波蘭、法國和俄國的戰場上得到了證明①,但是他對勝利不抱希望。 ①朗德斯泰德(Rundstedt,1875-1953):德國陸軍元帥。第二次世界大戰初他參加波蘭戰役,負責指揮一個集團軍群;1940年參加西線擊敗法軍的防線;在對蘇戰爭中,他指揮南翼部隊。1944年因未能阻止英美聯軍登陸,於7月去職,但9月又指揮突擊地帶戰役,把盟軍的進軍時間表打亂達數月之久。他被公認為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德國最有才能的將領。 他知道,有一小群將領在策劃推翻希特勒,他和那些將領不發生任何聯繫,對他們視而不見。德國軍人的血盟精神對他影響太深,不允許他搞那種陰謀活動。他以為,他之所以還能繼續為第三帝國效勞,原因也在於此。對也好,錯也罷,反正他的祖國正危如累卵,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去保衛祖國。他心想:我是戰場上一匹老馬,若是待在家裡,將會有愧於世。 他目前在西線統率五個集團軍,指揮150萬軍隊。部隊的戰鬥力可能實際上沒有那麼強大,主要是因為:有幾個師比起喪失戰鬥力而從俄國戰場上撤回的部隊並不好多少;裝甲部隊不足;還有些士兵並非德國人,而是從其他部隊徵募來的——儘管如此,朗德斯泰德仍然能把盟軍擋在法國以外,只要他巧妙地部署部隊。 正是為這些軍隊的部署問題,他現在一定要和希特勒進行一番討論。 轎車正在凱爾斯坦坡道爬行,公路一直通到一扇巨大的銅門,正好在凱爾斯坦山的一側。轎車到了門口,一名党衛軍按動了電鈕,大門在嗡嗡聲中打開,轎車就駛進了隧道。這條隧道很長,用大理石鋪就,有青銅色的路燈照明。到了隧道口,司機把車停下來,朗特斯泰德便走向電梯。他坐在電梯的皮椅子上,升到400英尺高的「鷹巢」。 走進接待室,衛兵接過他的槍就走了,讓他在那兒等著。他用不欣賞的目光打量希特勒的那些瓷器,構思著如何同希特勒談話。 過了片刻,那位碧眼金髮的衛兵回來領他進了會議室。 這個會議室使他想起了18世紀的一座宮殿。四周牆壁上掛的是油畫和掛毯,房間裡陳設著一尊瓦格納半身雕像①,還有一個大鐘,鐘頂上飾著一個銅鷹。窗戶寬大,窗外的景色極為秀麗。從這兒可以眺望薩爾茨堡的群山和下斯伯格的山頂。據傳說,弗裡德利克·巴爾巴羅薩大帝的墓地就在這兒的山頂上,他正等待著從墳墓裡振身而起去拯救自己的祖國。室內有幾張特別粗制的椅子,坐的是希特勒和他的三個參謀人員:海軍上將、西線海軍司令西奧多·克朗克,總參謀長阿爾弗雷德·約德爾將軍以及希特勒的副官、海軍上將卡爾·傑斯科·馮·帕特卡默。 ①瓦格納(Wagner,1813-1883):19世紀後期德國重要作曲家、音樂戲劇家。 朗德斯泰德敬過禮,就被示意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一個男侍者端來一盤魚子醬三明治和一杯香擯。希特勒站在大窗戶前,背著雙手,目光望著窗外。他沒有回頭,突然開了口——「朗德斯泰德的看法有所轉變。他現在同意隆美爾的看法,盟軍登陸的地點是在諾曼底,我的直覺一向也是如此。但是,克朗克仍然認為是加來。朗德斯泰德,你對克朗克說說,你為什麼現在得出這樣的結論。」 朗德斯泰德把口中的三明治吞了下去,手捂著嘴咳了一聲。「有兩方面:一是出現了新情況;二是新的推理方式。」接著他一一加以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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