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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一九六四年哈羅德·威爾遜任首相後,安格爾頓專程前往英國拜訪當時主管反間諜工作的弗·瓊斯。安格爾頓向我們提供了許多非常機密的情報,然而他卻不肯透露情報提供者的真實姓名。根據安格爾頓的情報,這個情報源指控威爾遜是蘇聯間諜。他又說,如果軍情五處能夠保密,不讓政界知道,他就願意提供更加詳細的證據和情報。這種指控的確使人難以相信,但安格爾頓是美國中央情報局反間諜處的處長,我們只好認真聽取他的報告。毫不奇怪,軍情五處的負責人對安格爾頓提供情報時的態度感到非常不安。他們深思熟慮以後,拒絕接受安格爾頓對使用這一情報的限制,結果我們再也沒得到什麼情報。然而我們還是把安格爾頓的情報記錄在案,代號為「燕麥束」。

  霍利斯退休以後,由弗·瓊斯任局長。我去找瓊斯,告訴他我正打算去美國訪問,並問他是否可以同安格爾頓談談「燕麥束」問題,瞭解更多的細節。他同意了,但卻反復強調我們不能在安格爾頓面前對他提供的任何情報承擔保證。在華盛頓,我會晤了安格爾頓。他故伎重演,含含糊糊地告訴了許多同蘇聯人「秘密會晤」的情報,但當我追問細節時,他卻沒詞兒了。從我的慘痛教訓中,我深深悟出了安格爾頓具有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捏造證據的本領。

  「燕麥束」事件不過是個插曲。六十年代末,根據軍情五處的情報,蘇聯已經在工黨裡安插了內線。首先捷克斯洛伐克的叛逃者弗羅利克和奧古斯特來到西方並列出了一連串工党議員和工會骨幹的名字,他們都是被蘇聯人成功地招募過去的間諜。接著我們又從奧列格·利艾林那裡得到了最富於災難性的情報,當利艾林在原來工作的地方進行間諜活動時,曾對軍情五處談了他的朋友瓦伊果卡斯的情況,瓦伊果卡斯是克格勃的官員,公開身份是蘇聯駐倫敦貿易代表團的工作人員。利艾林告訴我們,瓦伊果卡斯曾聲稱同哈羅德·威爾遜的好友、立陶宛流亡分子約瑟夫·卡根有過交往。卡根曾向威爾遜的私人辦事處提供過資助,而且大選時曾借給威爾遜一架飛機,此外威爾遜還穿著卡根的雨衣照過許多照片,而卡根的雨衣是瓦伊果卡斯在利茲附近的一家工廠裡做的。

  軍情五處自然對查明卡根是否與瓦伊果卡斯有關一事感到非常焦急。我們對瓦伊果卡斯進行了嚴密的監視,並想到他的工廠去招募一些間諜。一九七一年在驅逐一百零五名蘇聯間諜以後,我們終於見到了這兩個人。當時哈羅德·威爾遜已經退休。他找倫敦警察局長、一家卡根公司的顧問阿瑟·揚爵士。威爾遜要他設法讓他同軍情五處的人見面,談談卡根的情況。弗·瓊斯認為威爾遜提出這一要求相當奇怪,然而,他還是同意派哈裡·沃頓去同威爾遜見面。沃頓當時正在負責處理利文林的叛逃事件,他向威爾遜介紹了利文林指控卡根與瓦伊果卡斯有交往。威爾遜明確告訴沃頓,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情況,也沒同卡根討論過這種事。卡根後來承認在下棋時見過瓦伊果卡斯,但卻矢口否認參與過間諜活動。

  威爾遜認為軍情五處的這一行為是企圖往工黨和他的臉上抹黑。保守黨執政以後,他們對這件事也發生了興趣。維克托經常向我埋怨唐寧街十號所收到的情況報告的質量不好:「他們幹活吊兒郎當,你就不能告訴我一點有價值的情報嗎?」

  一九七二年他又告訴我,在內閣會議上聽了傑克·瓊斯和休·斯坎倫的講話以後,希思吃了一驚,瓊斯和斯坎倫是七十年代初期兩位很有影響的工會首領。

  「希思覺得這兩個人講的話像共產黨。我問F 處是否掌握了有關他們的什麼材料,可他們肯定就沒有什麼真憑實據。」他說。

  維克托從閒談中獲悉兩名捷克叛逃者正在向我們提供有關工會和工黨進行顛覆活動的情報,於是他向我打聽實情。我要他根據要求搞一份正式的備忘錄,以便我瞭解要處理的事。那天晚上,我就收到了維克托的備忘錄。

  他在開頭寫道:「首相急於瞭解……」這是典型的維克托文體。

  我把維克托的來函送給弗·瓊斯。他閱後在空白處批道:「請把他想知道的一切告訴他!」

  我把檔案統統翻出,仔細地摘編弗羅利克和奧古斯特所提供的情報。我只是全面收集資料,不作任何結論。

  整個白廳對我的做法炸開了鍋。內閣大臣約翰·亨特召見我,並質問道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把反對黨的材料送到執政黨的手裡,居心何在?

  我竭力為自己辯護,說並沒有什麼政治目的。中央政策研究委員會的首腦也要我向他彙報情況。我把資料交給了他,並告訴他這些材料是經過軍情五處的局長批准的。如果這些材料已引起了什麼尷尬的局面的話,這並不是我的過錯。

  「如果因材料引起了什麼尷尬局面我們就不能分發,那麼我們就失去了送文件來的意義了!」

  弗·瓊斯和維克托總是為我說話。維克托喜歡湊熱鬧,他寫了一系列的備忘錄,在白廳到處散發,為安全局辯護說他們有權為唐寧街十號提供它所需要的情報。備忘錄簡直是對內政部特權的一種公開藐視!菲利普·艾倫勃然大怒,竟然好幾年沒有跟我講過一句話。他寫了一張便條塞給維克托,維克托玩世不恭地把它拿給我看。「少管閒事!」艾倫惡聲惡氣地說。

  一天下午,正當大家吵成一團,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我在內閣辦公大樓維克托辦公室裡看見特德·希思在門口張望了一下。

  「首相,」維克托說,「我想你應當見見彼得·賴特,他是白廳的奇特人物之—……」

  希思對我望了一眼,絲毫沒有幽默感。他問我在哪裡工作。

  「在安全局,先生。」我回答道。

  他哼了一聲。

  「彼得是負責彙報顛覆活動的,最近顛覆活動引起了麻煩。」維克托興致勃勃地說。

  希思立即用冷冷的眼光盯著我。

  「你不應當攪在政治問題裡,」他狠狠地說,「我們有專門處理這類問題的機構。」

  他轉過身去,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維克托,我的上帝。」我說。

  「別著急,」維克托回答說,「特德總是這個樣子。我以後再跟他談。」

  第二天,維克托打來了電話。他告訴我希思那天晚上仔細閱讀了所有的報告。

  「這是真的,維克托?」希思問道,口氣裡流露出一種驚奇、高興的神情。維克托告訴他這些完全是事實,於是便加速了他開始保護權力的鬥爭。

  當然並不是所有對情報的需求都是合法的。一天晚上,維克托請我到聖詹姆斯廣場去喝酒。

  「我想你應當見見一位商人,」他對我說,「他是一個很有錢的企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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