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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我們得用科學的方法來探討這個問題,」我說,「我們並不知道這些新突破究竟能推廣多深,因此要做試驗。即使事與願違,我們也能瞭解到我們以前所不知道的東西。」

  我突然間在頭腦裡萌發出一個主意。任何一台密碼機,無論它是多麼複雜,總歸得把一份清楚的電文編成密碼和一系列任意排列的字母。在五十年代,最先進的密碼技術是把電文打進電傳打字電報機裡,電報機又與分開的一台密碼機相聯,編成密碼的電文哢嚓嚓地從另一端輸出。整個系統的安全性取決於徹底的屏蔽。如果密碼機和電文輸入機之間沒有進行電磁屏蔽,那麼,未編成密碼的電文的回聲就可能與編成密碼的電文一起從輸出線路上傳出。如果使用相應的放大器,從理論上來說是可以把這種「幽靈」電文區別出來,並讀懂它的內容。

  當然,我們無從知道哪些國家對自己的密碼室採取了屏蔽措施,哪些國家還沒有這樣做。按照我所建議的那種路子來搞行動得花兩年時間才能成功。我們知道,蘇聯肯定對它的密碼進行了妥善的保護,我們在這種情況下花費全力來企圖破譯俄國的密碼是沒有意義的。問題在於要選擇重要的目標,而且是有可能使我們獲得成功的目標。

  在選擇目標時,我們認為法國密碼較之其它國家的密碼來說,最適合用來做進一步的「咽吞」試驗。軍情六處和通訊總部都面臨著外交部的壓力,外交部要他們提供法國對英國即將申請加入歐洲經濟共同體的態度的情報。通訊總部還研究了法國在倫敦使用的密碼系統。他們使用了兩種密碼:一種是低級的,用電傳把電文發回法國外交部;一種是高級的,供大使通訊用,由一台密碼機獨立發送電文作為一種額外的保安措施。亞歷山大認為,高級密碼無法破譯。但低級的密碼可以用我概述的辦法破譯。庫柏同意了,於是又開始了「柵欄」行動。

  軍情五處和通訊總部聯合執行的這項行動中的第一個任務是對法國大使館的分佈作一次詳細的技術偵察,尤其要找到密碼室的大概範圍。我請地方市政委員會把使館的建築圖紙送來,之後又同郵政研究組取得了聯繫。此時約翰·泰勒已退休了,米切爾接替了他的職務。米切爾因為中風而半身不遂,雖然已言語不多,可頭腦仍十分清楚。米切爾把法國大使館的電傳和電話的輸入和輸出線路圖都給了我,我把這張圖與建築圖參照來看,從而確定了密碼室的大概位置。

  我們讓郵局把法國大使館的電話弄壞,於是借維修機會進去對密碼室一帶進行了目測。與埃及人不同,法國的安全人員對我們的每一個行動都進行了監視,可是我們仍然搞到了我們所需要的信息。密碼室裡沒有電話,只有走廊裡才有一部電話。密碼室和電傳室相連,中間只有一塊塑料板隔開。

  我們用郵政局的線路圖進行核實,發現法國使館的輸入線路是沿著大街接進通向海德公園的艾伯特門入口處盡頭的人行道上一個盒子裡。我和米切爾商量好,在這個盒子裡的電纜上裝一個寬頻帶的無線電裝置,把捕捉到的信號傳遞到我們在海德公園旅館裡租用的一間特別操作室裡。為了不使我們的行動被人發現,在我們把從那個盒子出來的電線接到旅館四樓我們的操作室時,我們故意弄壞了旅館的電話系統。此外,還在線路上安裝了特殊的障礙電容,以便保證線路單向工作,不會有任何電文漏回大使館而使我們的行動被人發現。通訊總部經常截聽各國駐倫敦的大使館的來往無線電和電傳通訊,他們在帕爾默街有一些房子,專門幹這種事。我們從帕爾默街的房子到我們的海德公園旅館之間,接了一條含有法國使館通訊的電線。我們把這條線作為指南,用以核對我們用無線電頻率收到的信號是不是從法國使館來的。

  第一天上午,我們聽到了那組低級密碼的信號,並與帕爾默街收到的信號進行吻合。收聽線路與我們自己的電傳打字電報機一接通,截取的法國密碼便開始哢咯哢咯地在我們眼前輸出。很顯然,這條收聽線路上傳送出來的信號不止一種。你只需坐下來,用鉛筆把非密碼電文與密碼電文區分開來,就可以直接讀懂密碼。

  我開始揀出一份譯文,發現電傳打字電報機上還有另一種信號的蹤跡,我把這與聲納圖進行了核對並證明我沒有搞錯,於是我就把通訊總部的技術人員找來了。

  信號的高峰與低谷不斷靜靜地掠過熒光屏,低級密碼的線條很強,其陰影線條也很容易識別。可另一個信號掠過每個尖峰時,就有一陣低低的雜音出現。

  「天哪,」通訊總部的技術人員喃喃地說,「我們連高級密碼也收到了,那肯定是從塑料隔板那邊傳過來的。」

  我急忙通知帕爾默街,讓他們把高級密碼也傳送過來,以便比較從兩個途徑得到的信號。通訊總部的技術人員重新調整了放大器,把信號加強到足以顯印的程度。我把帕爾默街送來的信號作為標準,把非密碼電文區分出來。不到十分鐘,我就搞出了一份電報譯文的初稿。這是一份法國駐倫敦大使發給戴高樂總統的私人辦公室的電報。

  從一九六0 年到一九六三年差不多三年時間中,軍情五處和通訊總部每天閱讀法國駐倫敦大使館收發的法國高級密碼電報。我們申請加入共同市場的意圖雖然沒有成功,但法國人在這個期間的每一個舉動都被我們監聽到了。外交部對這種情報大感興趣,戴高樂的電報被逐字逐句地製成副本,經常送到外交大臣的紅色文件箱裡。

  實際上,「柵欄」只是生動地表明瞭情報工作存在的局限性。戴高樂決心抵制我們的申請,無論有多少高級情報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我們的確把關於法國人的獨立「核打擊力量」的設想之細節捅給了美國人,這有助於鼓勵美國人更加不相信戴高樂,但我們從中撈到的好處卻是微不足道的。

  儘管如此,在外交部,「柵欄」行動仍被視為一次重大的勝利。外交部的常務大臣召見了我,對我在這次行動中所表現出的智謀與天賦表示祝賀。

  「這些材料真是無價之寶,」他滿臉堆笑地說,「真是無價之寶。」他的話使我毫不懷疑「讀懂法國佬的電文通訊」,是繼阿讓庫爾戰役、火燒加來港和其他打擊習慣於背信棄義的法國人的這些古代偉績之後的又一次具有巨大價值的成功。

  第九章

  從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 英國情報部門在「咽吞」 (埃及)和「柵欄」(法國)行動中取得了成就。政府通訊總部制定了一個列有所有目標的龐大的名單,並分為國內和國外兩個重點。軍情五處負責收集所有國家駐英國大使館的情報,包括密碼室的位置,輸入和輸出電纜的細節,以及就某個目標是否可以採取「咽吞」或「柵欄」行動進行估計。軍情六處在國外幹同樣的事,他們對列入通訊總部名單的目標進行了詳細的技術偵察。由於在國外沒有郵局的寶貴協助,他們只得主要依靠間諜的一些傳統方式來開展工作。

  在「柵欄」行動以後,又擬定了準備破譯大部分歐洲國家密碼的計劃,並從德國開始。可是在作了巨大的努力之後,這個行動又被取消了,因為德國人的機器屏蔽狀況極佳。後來我們卻成功地把一隻探測話筒放在希臘駐倫敦大使館的密碼機後面。希臘是一個極有價值的目標,因為他們在塞浦路斯緊急狀態時期對塞浦路斯遊擊隊領袖格裡瓦斯上校提供了巨大的支持。我們在印度尼西亞和馬來西亞發生衝突期間,對印尼大使館也採取過同樣的行動,在整個衝突期間破譯了印尼的密碼。

  對於軍情六處來說,最令人難忘的無線電截聽行動是針對俄國巡洋艦「奧爾忠尼啟則號」的行動。儘管上次用「巨型炸彈」克拉布在朴茨茅斯沒有成功,但軍情六處仍然有決心偵察這艘軍艦。一九五九年,這艘艦要到斯德哥爾摩的船塢裡去修理,軍情六處知道瑞典信號情報局計劃對它採取行動。軍情六處駐當地分站的站長向瑞典人建議,說英國願意提供先進的技術進行援助。瑞典信號情報局在名義上保持中立,其實它與英國政府通訊總部保持著非正式的秘密關係,因此對英國主動提供幫助,瑞典倒是感激不盡。

  我在一九五九年去了斯德哥爾摩, 佈置對「奧爾忠尼啟則號」 的密碼機採取「咽吞」行動的計劃。我偽裝成瑞典工程師,在夜深人靜時分,由兩個身強力壯的信號情報局的技術員陪同來到船塢,和我們一起來的還有通訊總部的兩個人。我們躲在「奧爾忠尼啟則號」對面的倉庫裡。「咽吞」設備早已被送到樓上的工作室裡,我們爬到工作室,蟋伏在這間小屋裡整整五天。當時正值炎熱的夏天,外面的溫度高達華氏九十度。倉庫的屋頂是波形的鐵皮做的,我們在裡面熱得差點兒中暑,幸好冰箱裡放有一些濃度極高的貯藏啤酒,才使我們感到一絲欣慰。我們雖然收聽到了一些密碼噪聲,但卻始終未能破譯這些密碼,可軍情六處和通訊總部都認為這次行動是成功的。

  「就像騎警隊一樣,」軍情六處的代表帕特·奧漢朗滿臉堆笑地在後來無線電發射工程委員會會議上喊了起來,「我們能搞到我們所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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