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抓間諜者 | 上頁 下頁


  戰爭爆發後,我所在的農業經濟學院停課了。我的指導老師斯科特·沃森成了農業部的首席科學家。他帶著大部分的教職員接下了一項極其重要的任務——為國家準備食品供給。這時,我是我們家惟一的一個未能為戰爭中的國家貢獻力量的人。我弟弟進了電子研究實驗室工作,妹妹是威恩斯公司的監聽員(她後來在信號情報處和瓊斯一起工作,以後與電子研究實驗室主任羅伯特·薩頓結了婚)。我給布倫德裡特寫了信,希望他能助我一臂之力,在英國海軍部為我找份差事。萬萬沒有想到,他會來電報邀我去他的辦公室談談。

  布倫德裡特早在好幾年前就認識我。他是個非常出色的農場主,曾經成功地培育出了弗裡西亞良種牛。他對我在阿奇納達羅奇農場的那段經歷很感興趣。他問我能在海軍部幹些什麼。我向他解釋說,我連續幾年觀察過我父親幹的工作,在電子技術知識方面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這一點可以與大學裡的本科生相比。僅僅只用了十分鐘,他就答應我在下個星期到海軍部研究實驗室工作。

  我在海軍部研究實驗室所屬的小組是由斯蒂芬·巴特沃思負責。他有出色的組織才能。不知什麼原因,大家都叫他「山姆」。他是個細高個子,一頭髦曲蓬亂的黑髮,一刻不停地抽煙鬥。他幹起活來,就像瘋了似的,非常玩命。他組織了一批精明強幹的青年科學家在他的周圍,包括梅西、岡恩、威格爾斯沃思、貝茨和克裡克。由於我的資歷很淺,在這個實驗室工作,我感到有一種不安全感,於是我拼命學習。每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我們漢普頓威克城的公寓裡的廚房桌邊,通宵達旦地學習高等物理學,德國飛機的炸彈就在公寓周圍轟鳴。巴特沃思常常鼓勵我。他的弱點也正是他的最大潛力所在:他總是默默無聞地工作,讓別人去誇誇其談。戰爭結束時,他的才華和他無聲無息從事的一切所得到的報酬,僅是一枚毫無價值的帝國勳章。

  海軍部研究實驗室對贏得這場戰爭所作的貢獻被人們全然忽視了。戰爭剛爆發時,磁性水雷所造成的威脅,成了英國最傷腦筋的問題之一。海軍實驗室已著手研製一種消磁系統來消去我們的船艦的磁場,以免戰鬥力遭到破壞。在一九四O 年,如果沒有一種真正有效的消磁系統,我們的作戰能力是很成問題的。

  例如,德國人在敦刻爾克海邊的淺水域裡布下了成千上萬顆磁性水雷。希特勒堅信,這些水雷可使英國軍隊的大撤退無法成功。巴特沃思知道,德國的水雷只要碰上磁北極向下的磁場才會爆炸,他建議我們的船艦的磁場改為磁南極向下,這樣,我們的船艦遇到水雷時就可以自動排開它。於是英國海軍部又著手搞了一項龐大的磁場轉換工程,所有要去敦刻爾克的船艦,都要進行這種磁場轉換。結果表明,沒有任何一艘船隻遭到水雷的破壞。

  在戰爭的動亂中,除了讓青年人充分開動腦筋,別無選擇。敦顛爾克大撤退以後,我和另外一個在海軍部研究實驗室工作的科學家雷·戈斯基奉命為「威爾士親王號」戰艦消磁。這艘戰艦停泊在羅塞斯的幹船塢裡,它的下一次航行任務是送溫斯頓·丘吉爾去出席大西洋會議,與羅斯福會晤。它是由貝爾法斯特的一個造船廠建造的。其磁場是在船身周圍,而不是從船頭到船尾。原來的消磁方法失效了。它如果按照目前的狀況出海,是極不安全的。

  戈斯基和我搞了一個臨時的簡易系統來消除橫跨艦體中心線的磁場。用一個巨大的線圈,把艦體繞起來,然後把它接在潛艇的電瓶上充電,這樣就可以產生一種磁場以抵消船上原來的磁場。這項工作花了好幾天時間,動用了艦上的所有人員。我們在羅塞斯干船塢裡看見成百上千的人按照我們的指令一致行動,儘管我們倆只是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夥子。

  戰爭期間的科學往往就是這樣因地制宜、因陋就簡,你認為怎麼幹最好,你就怎麼幹。戰爭的緊迫感不允許你事先作上十到十五年的準備工作,要是那樣的話,也許起步就遲了。戰爭鑄造了我以後處理技術情報的能力,教會我懂得了「因陋就簡」的價值,同時讓我明白了只要工作人員聽從那些講究實際和創造性科學的年青人的指揮,工作效率將會是何等的高。可悲的是,戰爭結束時,這種態度完全消失了,各色各樣的委員會,伸出他們死神般的手,把這種生機扼殺並拋出了英國。

  一九四二年,我開始研製最早的反袖珍潛艇的探測系統。這種系統在北非的火炬登陸戰和以後的西北歐登陸戰中,成功地保護了港灣。這導致了我參與炸沉德國第一流戰艦「蒂皮茲號」的行動計劃。這艘戰艦停泊在阿爾登福約德灣,隨時隨地都對英國的船艦造成威脅。我們擬定了一個用袖珍潛艇來搞掉它的方案。德國人用潛艇探測器來保護阿爾登福約德灣。這種探測器是由鋪在海底的幾組線圈組成的,能測出過往船隻的磁通量,其原理與我在海軍研究實驗室研製的那些系統的原理相似。因此,我被叫去,讓我設法為我們X 型袖珍潛艇消磁,使它們能神出鬼沒地開進阿爾登福約德灣,不被德國人發現。

  潛艇消磁技術遠比普通船只消磁技術要複雜得多。最後,我發現如果在潛艇上安放一塊電磁鐵,並通上一定量的電流,便可以作為一種補償系統,來抵消袖珍潛艇進人該區所造成的磁場變化。同時,我計算出,如果X 型潛艇在有磁暴的情況下開進阿爾登福約德灣,被敵人發現的可能性就會降低十至一百倍。我為此走訪了埃斯克代裡米爾的磁異常觀測站,瞭解到他們很有可能預測到具有足夠規模的磁暴,於是我向海軍部呈交了我的調查結果。

  一九四四年,經過消磁的英國X 型潛艇在磁暴的掩護下開進了阿爾登福約德灣,官兵們非常勇敢,設法在「蒂皮茲號」上安放了炸藥,使該艦遭到摧毀,完全喪失了戰鬥力。那天的戰績使他們獲得了三枚維多利亞十字勳章。但是,如果沒有海軍研究實驗室在技術上援助,光有勇敢是無濟於事的。

  戰爭結束時,我再也無法改行了,雖然我最熱愛的事業是務農,但所有的一切註定我再也不能夠重溫那種大自然之夢了。我只得去參加戰後的科學文官考試,主考官叫斯諾。這次考試是專門為了從擴征的幾百人當中挑選最優秀的科學家而舉行的。我以二百九十分和另一個人並列第一名(滿分是三百分)。巴特沃思向我熱烈地祝賀。過去那些守在廚房裡的小桌子邊攻讀的日日夜夜總算沒負我這片苦心,雖然主要的功勞應歸於巴特沃思。

  一九四六年,父親又回到了馬爾科尼公司,並擔任了總工程師。同年,我也開始了在電子研究實驗室的新生活,擔任了主任科學官。在以後的四年當中,父親和我一直在同一行當裡並肩工作。我們彼此都不提及三十年代考試的事。到了一九四九年,弗雷德裡克·布倫德裡特爵士的一個電話,把我帶進了軍情五處這個新天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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