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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災難

  胡安·德·安頓船長是個略帶神經質的人,有著卡斯蒂利亞人的綠眼睛,和修剪得很整齊的黑鬍鬚。他舉起小型望遠鏡,凝視著尾隨在自己船後的那艘陌生帆船,略顯驚異地揚起了眉毛。他想,這是偶然的相遇,還是有預謀的攔截呢?

  德·安頓沒有料到,在這趟自利馬的卡廖港出發的航行即將結束之際,會遇上另外一艘駛往巴拿馬城的西班牙運寶大帆船。奉獻給西班牙國王的財寶通常會在抵達巴拿馬城之後,由騾子馱運過巴拿馬地峽,然後現裝船穿越大西洋運送到塞維爾的國庫中。那艘帆船尾隨在他船後約有一裡格(譯注:長度單位,約等於三哩)半之處,從它的船身和帆纜來看,安頓判斷那是法國設計的。如果是在通往西班牙的加勒比海商船航線上航行的話,德·安頓會避免與其它船隻接觸,但當他注意到那艘船尾部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飄揚著一面巨大的旗幟時,他的疑慮減輕了幾份。和他的船旗一樣,這面旗幟迎風招展、劈啪作響,焙耀著鑲在白底之上一個鮮明奪目的16世紀西班牙王國紅十字。然而,他還是有點忐忑不安。

  德·安頓轉向他的副船長兼正領航員瑞斯·托雷斯:「你怎麼看這艘船,瑞斯?」托雷斯是個身材高大、鬍鬚剃得光光的加利亞人,他聳了聳肩。「它太小了。不會是運金船。我認為它是一條來自瓦爾帕萊索的運酒商船,而且和我們一樣,正朝巴拿馬城的港口前進。」

  「你不認為它有可能是西班牙的敵人嗎?」

  「這不可能。從來沒有敵人的船隻敢冒險穿越麥哲倫海峽險惡的迷宮,繞過南美洲。」

  德·安頓的疑慮消除了,他點了點頭。「既然我們用不著擔心他們是法國船或英國船,那我們就掉頭去會會他們吧。」

  托雷斯把命令下達給在上甲板觀測航向的舵手。這名舵手於是用力推動一根繞著長軸旋轉的直立杠杆,轉動起方向舵。聖母號,這艘西班牙「太平洋無敵艦隊」中最大、最豪華的運寶大帆船,向左舷傾斜,轉到與原航向相反的西南航向上。吹拂在海面上的迅疾東風把它的九面船帆吹得鼓鼓的,推動著它那重達五百七十噸的船身以每小時五裡的速度在滾滾波濤中悠閒自在地行駛著。

  儘管這艘大帆船外觀雄偉、雕刻華麗,高高的船尾和水手艙兩測繪有色彩絢麗的藝術圖案,但它卻是個很難對付的傢伙。它異常結實,經得起大風大浪,是當時遠洋船中的載重巨輪。如果有必要,它將會跟任何海盜國家最兇猛的私掠船頑強地奮戰到底,以保全貨艙內的奇珍異寶。

  乍看之下,這艘運寶大帆船就像是一艘來勢洶洶、火藥味十足的戰艦,然而若是從內部仔細觀察,就可看出它作為商船的事實。它的火炮甲板上約有50個4磅加農炮的炮眼,但是,由於西班牙人堅信南太平洋是他們獨佔的海域,而且他們也從未聽說過西班牙船隻遭到外國武裝劫掠船的襲擊或者被其俘獲,因此聖母號上只配備了兩門火炮,以便減輕自身的噸位,來裝載更多的貨物。

  此刻,德·安頓船長在確認自己的船平安無事之後,便隨意地在一張小凳子上坐下,然後又舉起小型望遠鏡凝視著那艘急速逼近的帆船。他從來沒有想到,應該命令自己的船員做好戰鬥準備,以防萬一。

  他完全沒有料到——甚至連一點模糊的預感都沒有一一他掉轉方向欲上前迎接的船竟是由弗蘭西斯·德雷克這個精力充沛的英國老水手所指揮的金鹿號。此時,德雷克正站在後甲板上,鎮定自若地透過望遠鏡盯著德·安頓。他的目光非常冷酷,就像一條正在追蹤血跡的鯊魚。

  「他競想掉轉方向前來迎接我們,真是太好了。」德雷克低聲說道。他是個兇狠好鬥的傢伙,小眼睛閃閃發亮,暗紅色的鬈髮下面,蓄著一攝十分相襯的淡黃鬍鬚。

  「在我們跟蹤他兩個星期之後,這本來是他最不可能做的事情。」金鹿號的領航員托馬斯·卡蒂爾說道。

  「是的,不過這艘艙的確是件值得追捕的戰利品。」

  金鹿號原名鵜鶘號,是第一艘駛入太平洋水域的英國船。在俘獲了二十艘西班牙商船之後,它已經滿載金銀寶石和昂貴的亞麻與絲綢。此刻它正奮力破浪行駛,就像一隻追蹤著狐狸的小獵犬。這艘船堅固結實,船身總長約為31米,排水噸位為140噸。它是一艘快速帆船,可以靈活地轉向;雖然船體和桅杆都已經非常破舊,不過,在普裡茅斯經過一段長期的整修之後,它已經做好了周全的航海準備,將在35個月內環繞世界,航行五萬五千公里,為歷史再寫下一頁最偉大的航海史詩。

  「你想對準它的船頭直沖過去,打得這幫西班牙兔崽子措手不及嗎?」卡蒂爾問。

  德雷克放下長簡望遠鏡,格了搖頭,露出粗獷的笑容。「更禮貌一點的作法應該是調整船帆,像個規規矩矩的紳士那樣前去迎接他們。」

  卡蒂爾困惑不解地盯著這位膽量過人的船長。「如果他們是掉轉方向前來攻擊我們呢?」

  「那個船長根本不可能想到我們是什麼人。」

  「那艘船有我們的兩倍大呢!」卡蒂爾堅持道。

  「據我們在利馬卡寥港所俘虜的水手說,聖母號上只有兩門火炮。而金鹿號卻擁有18門火炮呢!」

  「西班牙人!」卡蒂爾啐了一口,「他們比愛爾蘭人還會說謊。」

  德雷克指指那艘正放心地朝他們駛來的大帆船。「西班牙的船長只會航行,不會作戰。」他提醒他這位愛拌嘴的下屬。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保持距離,朝它開火,把它制服呢?」

  「如果我們朝它開炮,就有可能把它上面所有的金銀財寶也一起打沉到海底去,這可不是明智之舉。」德雷克拍了拍卡蒂爾的肩膀。「別擔心,托馬斯。如果我設想出一個巧妙的計劃,我們就可以省下火藥,仰仗那些急於大顯身手的英國勇士去解決戰鬥的事。」

  卡蒂爾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靠攏過去,強行登船?」

  德雷克也點了點頭。「它的船員還沒來得及為步槍裝上火藥,我們就已經跳到他們的甲板上去了。他們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裡,哪裡會想到他們正駛進自己的親手所設置的陷阱之中呢。」

  下午剛過三點的,聖母號再一次轉到與金鹿號平行的西北航向上,靠向它船尾的左舷航行。托雷斯踩著梯子爬上水手艙,隔著海面大聲喊道:

  「你們是什麼船?」

  努瑪·德·錫爾瓦是個葡萄牙領航員,德雷克在巴西海岸外俘獲了他並雇用了他。他用西班牙語苔道:「我們是從瓦爾帕萊索開來的保羅之聖佩德羅號。」這是德雷克三周前所俘獲的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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