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夜訪吸血鬼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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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兩眼放光。「說得對,就像戀愛。」他的臉上露著微笑,「我把我那晚的心態告訴你,你就能瞭解吸血鬼和吸血鬼是有很大區別的,你也就能瞭解我怎麼會和萊斯特的態度不一樣。我不會因為他不懂得體驗各種感受而冷落他,我只是不明白這樣的感受怎麼能白白浪費。但是後來萊斯特做了一件事,讓我懂得了該怎樣學習。 「他並不僅僅對普都拉的財富感興趣。他父親晚餐使用的瓷餐具令他陶醉不已,讓他覺得很美。他還喜歡天鵝絨窗簾的質感,會光著腳在地毯上走來走去。這會兒他從一個瓷具櫃裡拿出一隻水晶玻璃杯,對我說:『玻璃杯,久違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帶著那麼點惡作劇的喜悅神情,令我不由得仔細審視起他來。我很厭惡他。『看我給你做個小遊戲,』他說,『如果你喜歡玻璃杯的話。』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來到走廊裡,走到我面前。這時,他又馬上變得像只敏銳的動物,目光刺破屋內燭光照不到的黑暗,凝視著株樹那拱形樹枝的下面,搜尋著。突然,他越過欄杆,輕輕落在下面的土地上,迅速沖進黑暗,用雙手去抓一樣東西。當他拿著那樣東西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驚異得連氣都透不過來——我看見他手裡拿著一隻老鼠!『別他媽像個白癡似的,』他說,『難道你就沒見過老鼠!?』那是一隻田鼠,個兒很大,長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在他的手裡使勁掙扎著。他卡住老鼠的脖子,使它咬不到人。『老鼠也可以是非常可愛的,』他說道。他拿著老鼠走到酒杯前,撕開老鼠的喉嚨,迅速將老鼠的血滴入酒杯,然後把老鼠猛地一下扔出走廊欄杆。萊斯特得意洋洋地把酒杯舉到蠟燭前。『你也會不時需要吃些老鼠維持生命,別滿臉那樣的表情,』他說道,『老鼠、雞、牛。如果坐船旅行的話,你就最好吃些老鼠。你總不至於要在船上搞得大家驚慌失措,以至於去搜你的棺材。你最好把船上的老鼠都吃光。』他抿了一口血,有滋有味的樣子,像是在喝紅葡萄酒,然後臉上稍稍露出一點怪相說:『這麼快就涼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也可以動物為生?』我問他。 「『是的。』他一口喝乾杯中的血,隨手把玻璃杯扔向壁爐。我盯著那些碎片。『你不會介意的,是吧?』他示意了一下砸碎的杯子,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我當然希望你不介意,因為如果你介意的話,你也無可奈何。』 「『如果我介意的話,我可以把你和你的父親扔出普都拉,』我說道。我想這是我第一次發脾氣。 「『你為什麼會那麼幹?』他問道,故作吃驚狀。『你還沒瞭解一切……對吧?』他哈哈大笑,在房子裡踱著步,手指掠過鋼琴光潔的琴蓋。『你彈琴嗎?』他問我。 「我說了句類似『不許碰它!』的話,他聽了付之一笑。『我想碰就碰!』他很不以為然地說,『你還不知道你怎麼樣會死掉,而現在死對你來說簡直就是災難,不是嗎?』 「『這個世界上肯定還會有別人能教我懂得這些!』我說道,『你肯定不是唯一的吸血鬼!你的父親或許才70歲,你做吸血鬼的時間不可能很長,一定有人教過你……』 「『那你認為你自己就能找到別的吸血鬼嗎?他們或許能看見你,我的朋友,而你看不見他們。不行的,我認為你在這一點上沒有什麼選擇餘地,朋友,我就是你的教師,你需要我,別無選擇。而且,我們都要養家。我的父親需要一名醫生;你呢,有母親和妹妹。千萬不要有俗人的念頭,告訴她們你是吸血鬼。只要贍養她們,贍養我的父親就行了。這就是說,明晚殺人時,動作要快,因為那之後我們還要處理種植園的事務。現在睡覺吧。咱們倆睡一個房間,這樣可以少冒風險。』 「『不,臥室你自己用,』我說,『我無意與你同居一室。』 「他馬上暴跳如雷。『你不要犯傻,路易。我警告你,太陽升起的時候,你無力保護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分開睡就意味著把安全分割了,兩人的防備就是加倍的警惕。』後來他又說了一大堆話嚇唬我,想讓我順從他的意思。他還不如對牆說話呢。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但沒有聽他的話。他在我眼裡顯得脆弱無比,而且愚蠢可笑,像一個用幹樹枝做成的人,尖著嗓子在那裡咋咋唬唬。『我單獨睡。』我說道,用手把蠟燭一一抓滅。『馬上就天亮了!』他又固執地說了一句。 「『那就把自己關起來吧。』我對他說完,抱起棺材下了石階,聽到上面落地長窗的鎖啪嗒一聲鎖上了,又聽到窗簾拉上的聲音。天空微微泛起魚肚白,星星依然閃爍。河邊刮來陣陣涼風,伴著一絲絲細雨,點點撒在石板路上。我打開弟弟小禮拜堂的門,門口快被玫瑰和雜草堵住了。我撥開花草走了進去,把棺材放在祈禱檯面前的石板地上。牆上各聖人的畫像依稀可見。『保爾,』我輕聲呼喚著弟弟的名字,『生平第一次,我對你、對你的死無所感受,又是生平第一次對你最有所感受,為失去你感到萬分悲痛,勝過以往任何時候。』你看……」 吸血鬼說著轉向男孩。「我完完全全變成了吸血鬼。我關好帶柵小窗上的木擋板,插上門,然後爬進鋪了緞子的棺材裡。黑暗中幾乎看不清布的光澤,我把自己關在裡面,就這樣變成了吸血鬼。」 「你就這麼著,」男孩頓了頓又說道,「和一個你憎恨的吸血鬼在一起。」 「可我只能和他待在一起,」吸血鬼回答說。「正如我告訴你的,他使我處於很不利的地位。他暗示過我,我有很多東西需要瞭解,但還不瞭解,只有他才能教給我。而實際上,他所教給我的大部分內容都是實踐性的,自己也不難揣摩。比如怎麼帶棺材坐船旅行,裝作是帶著愛人的屍體去安葬;怎樣不使人打開棺蓋;怎樣夜間從裡面出來清除船上的老鼠——類似的事情。他還認識一些店鋪的生意人,這些人下班後會接待我們,以最好的巴黎人的方式款待我們。他還認識一些喜歡在餐館和酒館裡做金錢交易的代理人。在應付這類世俗的事情上,萊斯特確實是個稱職的教師。他生為人時的行為舉止我說不上,也不在意,不過他看上去像是我這個階層的人,這對我來說沒什麼意思,只是這樣我們的生活要順利得多。他有潔癖,我的書房在他眼裡是『一堆灰塵』。另外,他不止一次因看到我讀書或者給雜誌寫點東西而氣憤不已。『那都是人的鬼話。』他總是這麼對我說。同時,他花去我大量的金錢,把普都拉裝修得富麗堂皇。即便是不在乎金錢的我,也不由得委瑣起來。他在接待普都拉的來客時——那些出門在外的可憐人,他們或是騎馬或是坐馬車沿河而來,拿著其他種植園主或新奧爾良官員的介紹信來請求借宿——對這些人他很溫文爾雅、禮貌周到。這就讓我輕鬆得多,因為我現在離不開他,而他的惡習又一再刺激我,使我幾乎處於絕望的境地。」 「可他不傷害人嗎?」男孩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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