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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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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 「……華沙——莫斯科快車進站了,在第二站台,四號線。再重複一遍:華沙——莫斯科快車……」 整個白俄羅斯站都在播送因擴音器失真而嘶啞的調度員那毫無表情的報站聲,聲音在白天曬熱的石壁上發出重重的回聲。 列車像一條滿是灰塵的墨綠色毛毛蟲減慢速度,鑽進死岔線停靠下來。疲憊的列車員走下站台,一邊用抹布擦拭扶手。 從臥鋪車廂裡走出一個身材不高的中年男子,穿薄絲織外衣,時髦的半高腰皮鞋,手裡拿著小手提箱,假如手指頭上沒有寶石戒指,看起來就像一個小推銷員。華沙列車不久前的旅客站在車廂旁,抽著「白海」牌香煙,看了看手錶。 臥鋪車廂的乘客叫科通,他終於到達了調查的最後一個地點。 按照不成文但必須絕對遵守的團夥禮節,首領的莫斯科聯絡員瓦列尼克,也就是騙子應該來迎接他。讓他坐自己的小車或者至少坐出租車到住所去,讓他休息,順便說一說俄羅斯犯罪首府所有最近的新聞。然後,大概是第二天安排最愉快和令人激動的日程,駕車去可愛的侄女娜塔莎和她媽媽也就是已故兄弟瓦西利的妻子那裡。吃飯,談談生活,回憶往事和展望未來…… 列車到站已經過去了五分鐘,叼在尼古丁和濃茶熏黃的牙齒間的「白海」煙捲已經燒成灰燼,灰色煙灰撒在外套翻領上,而不知為什麼瓦列尼克還沒有到。 科通皺起眉,他是個責任心很強的人,連小事都非常認真,也對周圍人們同樣要求。何況這樣的事遠不是小節。遵守時間並不光是國王和廚師的禮貌,而且也是黑社會的禮貌。黑社會是個自然群體…… 又過了五分鐘,瓦列尼克仍然沒有露面。 那依琴柯走進售票所人口旁的小酒館,要了些冷食,盜賊這時審慎地站在看得見所有人群出入的地方,然後又焦躁地抽著煙,連找錢也沒有拿就走到月臺上。 到站和接站的人群都已經散去。車廂旁只有幾個滿身肥肉的大嬸拿著帶小輪子的行李箱,她們都是些二道販子,從華沙最大的市場斯塔季翁把小商品運到首都來。也沒有什麼,在最流行的諺語之一是「手提箱一車站一俄羅斯」的國家裡,這種拿著小車的大嬸是永恆的有這種特徵的人。 時間又過了大約二十分鐘。藍色暮靄悄悄而不可逆轉地籠罩了白俄羅斯車站,可是瓦列尼克仍舊沒有出現。 科通頭腦裡閃過不久前的一番情景,別洛斯托克「ABC 」超級市場的混凝土護牆,馬金托什後仰的面孔,雪白襯衫上一堆巨大的血漬……那時,在別洛斯托克幾十分鐘後他曾到過謀殺「魚雷」的地方。馬金托什在等著首領他,商談關於紮沃德諾依的事。 好像「魚雷」想說明有關這個「酒保」的某些詳細情況,和他商量。 是誰把他殺害的? 為了什麼? 最後,為什麼瓦列尼克…… 科通把煙頭扔到垃圾箱裡,用不懷好意的狼一般的目光看著那幾個胖女人,向出租車停車場走去。 「先生,去切列穆什基。」他一邊吩咐司機,一邊坐到後座上。 到諾沃切列穆什金斯卡亞的一路上,首領緊張地注視著後視鏡。但是,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現象,出租車熟練地行駛在莫斯科的汽車洪流中。出租車司機也沒有可疑的地方,普通的勤勞肯幹的人,這種人在首都有成千上萬。當帶出租車方格圖案的淺綠色「伏爾加『駛向一棟五層樓房時,科通有些放心了。 經驗豐富的盜賊當然懂得秘密工作的常識,因此他不是讓司機把車停到要去的那個門口,而是停到相鄰一個門口。付完錢,上樓走到半樓梯的平臺,從那裡察看院子。挨著房子停著幾輛低廉的小車,沒有什麼可疑現象。 那依琴柯點著了煙,然後出門走過院子裡停著的幾輛小馬力汽車旁邊,好像在無意中用手撫摸這幾輛車的機罩,全都是涼的,這說明這些車子已經在這裡停留好久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下他的騙子應該在等候他的那個房間的窗戶,廚房裡亮著昏暗的燈光。這就好了,如果房裡有埋伏等著他,那裡未必會開著電燈。 「想必在睡懶覺……」首領自言自語地嘟噥著,握住了大門的手柄。「嗨,討厭鬼!……在牢裡沒有睡夠……」 瓦列尼克的門前沒有燈——切列穆什金斯卡亞的居民大概到現在還偷自己家門前的燈泡——只好摸索著辨別方向。鼻子嗅到長條粗地毯氣味、放了三天的菜湯的氣味、藿香香精味和泔水池氣味,這些都是熟悉的氣味,盜賊已經有點生疏了。佈滿缺口的樓梯臺階,每個平臺四扇門,全部一樣包著裂開的人造革,都有渾濁洞孔的監視鏡…… 爬上要找的樓層,首領停下來,喘著氣。他起先想按門鈴,可是幾秒鐘後在外套口袋裡摸到自備的瓦列尼克住處的鑰匙,插進鎖孔,悄悄地擰動。 過道衣鉤上只有騙子的破舊雨衣在搖晃著,沒有別的衣服,連鞋子也沒有。看來,主人本人也不在。 「嫌疑人公民,帶日用品走,檢察官簽發逮捕令,監禁十五年……」首領裝作官員的語氣說。 屋裡是空的,主人沒有答應。 科通迅速檢查了惟一一間房間、陽臺、衛生間,然後走進廚房。一張三條腿的桌子、幾個小碟、熏黑的金屬杯子,盜賊摸了一下杯子,還有點溫熱。他再俯身嗅了一下,這是杯濃茶。 情況實在讓人迷惑。瓦列尼克不久前煮過濃茶,然後嘗也沒有嘗,不知溜到哪裡去了。他本來是知道今天應該會白俄羅斯車站的。 那末他在哪裡呢? 突然門鈴響了起來,刺耳地尖叫。首領從桌上抓起廚刀,塞進外套袖子裡,然後臉上露出無顧慮而友善的表情,走去開門。 門口站著一個白髮老太婆,按她穿著家用拖鞋和破舊長袍判斷,她是同樓層的鄰居。 「您好……」她說了一聲,那依琴柯是個眼尖的人,馬上看到在她眼裡飽含驚恐。 「也問您好……」他謹慎地回答,用匕首般的銳利目光打量前不速之客。 「我住在對門27號,」現在老嫗眼中除了驚恐,還有些許莫呂其妙的好奇,「我是您的鄰居,名字叫加里娜·謝爾蓋耶芙娜……」 「瓦列利·安德列耶維奇。」盜賊撒了個謊以防萬一,把畫滿青紋的手掌藏到衣袋裡,將袖子裡的廚刀往深處塞。「十分高興,加里哪·謝爾蓋耶芙娜……有什麼事?能為您做些什麼?」 「喔,我十分焦急,十分焦急……這裡發生了這樣的事!」 老嫗含混和無條理地講述了二十分鐘。她很詳細地講述了樓梯過道上的打鬥,還講了起先是幾個穿皮外套的流氓毆打三十號的住戶,然後把他帶到貴重的進口汽車前,另外幾個流氓把這幾個打倒,用什麼不出響的武器射擊,像電視的影片中一樣,接著把人推進蘇制汽車拉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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