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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哨聲一響,對岸的掩護炮火就轟然而至。大地在震動。後方的大炮一響,前沿的迫擊炮、反坦克炮也跟著響起。在2號哨所進行觀察的韋伯斯特是描繪當時場景的:「我們看到一陣火光,接著一個紅色球狀物鑽進對岸一幢房子的地下室。炮彈在德軍的道路和火力點上爆炸,發出橙紅色的火光。我們正前方半英里處有一幢房子開始燃燒。我們的後方,D連的50毫米機關炮在不停地射擊。一串串曳光彈掠過河面射向對岸,德軍以一間未毀的地下室為掩護,用手提式輕機槍向D連射出大量曳光彈。」

  默西埃和他手下的人迅速返回橡皮艇邊,與瓊斯及其小組會合。他們準備渡河時,覺得那名德國傷員沒有多少用,就把他丟在了河邊。新補充來的二等兵艾倫。維斯特掏出手槍想把他打死,但被制止。那名傷兵對他們已不構成威脅,所以沒有必要暴露自己的位置。有一部分人拉著繩子遊回對岸,其他人則乘橡皮艇返回。

  小分隊一上岸就推著俘虜奔向2號哨所的地下室。他們一進地下室,德軍的炮彈就在後院炸響了,隨後便是德國人對整個E連陣地的炮擊。

  在地下室裡,小分隊成員把俘虜圍了起來。美國人很興奮,許多人在交談——或者說是想蓋過巨大的噪音在扯著嗓門叫喊——講述著自己的經歷。他們熱血沸騰。

  「我來幹掉他們,我來把他們幹掉算了!」維斯特大聲喊叫,掏出手槍沖向俘虜,但被人攔住。

  「出去,維斯特。這幫混蛋是營裡要的。」有人大聲說。

  根據韋伯斯特的說法,那兩個俘虜「是很沉著的士官,一個是普通中士,一個是中士參謀。他們非常沉著,像磐石一樣地站在一間氣味難聞、熱烘烘的地下室裡,四周都是想殺他們的人。但他們連指尖都沒動一下,面無表情。那是我見過的最冷靜的人」。

  外面的炮火越來越猛烈。在偵察中受了傷的二等兵傑克遜這時開始大聲叫喊:「殺了我吧!殺了我!求你們殺了我!我受不了了,上帝,我實在受不了。殺了我吧,看在上帝的分上,殺了我!」他滿臉是血,一顆手雷的碎片擊穿了他的頭骨,鑽進了他的腦部。

  馬丁中士說:「當然誰也不會殺他,因為希望總是有的,那個該死的俘虜使我很生氣,我拼命踢那個狗娘養的,我是說狠狠地踢。」他最後很勉強地解釋道,「當時的情緒真的壞透了。」

  有人打電話叫衛生兵帶著擔架過來,要快。羅說他馬上就來。

  傑克遜還在不停地喊叫。「殺了我!殺了我!我要默西埃!默西埃呢?」他在抽泣。

  默西埃來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沒事的,夥計,沒事的。你會好的。」

  有人在傑克遜手臂上打了一針嗎啡。他那時痛得發了瘋似地,要人把他按在床上。羅來了,同時還跟來另一名軍醫和一個擔架員。他們把病人往急救站抬去,默西埃走在擔架員旁邊,握著傑克遜的手。還沒有到急救站,傑克遜就死了。

  「他還不到20歲,」韋伯斯特寫道,「還沒有開始生活。他邊喊邊叫,就這樣死在擔架上。在美國,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在美國,跑馬場上的賭馬的生意火暴,夜總會創下史無前例的利潤,邁阿密海灘十分擁擠,根本找不到一間住房。好像很少有人在乎。天哪,這就是繁榮,這就是昌盛,我們打仗就是為了這些。我們在讀物上看到黑市餐廳,看到生產商要求立即逐步恢復生產和平時期的物資。我們懷疑人們是否知道,為了贏得這場戰爭,軍人正生活在恐懼之中,正在流血,正在駭人聽聞的痛苦中死亡。」

  德軍炮火暫停之後,俘虜被押送到營部交給溫特斯上尉。默西埃在交這兩名活口的時候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那個普通中士交待了很多,可是那個中士參謀卻緘口不言。

  夜已不再平靜。雙方都在猛烈攻擊對方。沿河兩側火光四起。曳光彈在水面上交織。

  每到炮火間隙,2號哨所的人都能聽見對岸傳來的艱難的呼吸聲、喘息聲和呻吟聲。被偵察小分隊丟在岸邊的那個德國傷兵是肺部中彈。韋伯斯特讓手下看看該怎麼辦,是一槍打死他讓他結束痛苦,還是讓他自然死去。韋伯斯特主張殺了他,因為若把他留下,德軍會派人把他帶回,他就可能報告他所看到的2號哨所周圍的所有活動。「那樣他們就可能向我們更猛烈地開火。」韋伯斯特估計說。

  韋伯斯特決定拉著剛才那根繩子過河,然後宰了他。麥克裡裡不同意。他說德國人可能把那個傷員當做誘餌,設下圈套。韋伯斯特覺得他說得對。比較好的辦法是用手雷。

  韋伯斯特帶著二等兵鮑勃。馬什,小心翼翼地來到河邊。他聽見了那個德國兵急促的喘息與呻吟聲。韋伯斯特寫道:「我很同情他,獨自一人,在遠離家鄉的異國,在一條肮髒的小河邊,毫無希望、無愛無助地慢慢離開人世。」

  馬什和韋伯斯特拔掉手雷上的銷子,把它們扔到那名德國兵的身邊。一個爆炸了,另一個是啞彈。呻吟聲仍在繼續。他們返回哨所,又拿來一些手雷,再試了一次。還能聽見呻吟聲。他們放棄了;讓他自己慢慢地死去吧。

  炮擊停止時,天已濛濛亮,那呻吟還在繼續,攪得所有的人心煩意亂。科布覺得他再也受不了了,便抓起一枚手雷,沖到河邊,把它扔了過去,終於把那個德國兵給結果了。

  那天夜裡,利普頓中士被一發迫擊炮彈打傷,一塊碎片打在他靠右耳的面頰上,另一塊鑽進他的脖子後面。他去急救站包紮了傷口。(34年後,脖子後的彈片開始作痛,他這才請醫生把彈片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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