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在黑手黨的秘密生涯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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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來,他們並不想到去上班,去按考勤鐘。他們不想著和妻子或女朋友在一起歡度時光。他們是一夥群氓。你起了床,就要同這夥人一道上俱樂部或別的什麼地方,成天混在一起。 一整個白天,你都在計算這天晚上要出去幹什麼,在外面能碰到什麼財氣。白天基本上是這樣度過的:早上10點半或11點去俱樂部,然後坐下來整天議論過去或將來的欺詐、搶劫的行動。如果有人提出偷盜或攔劫的主意,大家就輪番議論,看看這個辦法是否值得。要麼另一個人提出了一堆財物,正期待著把珠寶、皮貨以及這一類的東西脫手。大家就議論「對折」的可能性——把得到的贓物再賣出去。 他們成天謀劃著,就坐在艾薩格店鋪的後室裡,玩金羅美,抽煙,抽雪茄。我不抽煙。他們從不開窗戶。儘管室內有通風設備,房間裡空氣仍然混濁。房間可能有兩處在玩牌,這要視室內人員多少而定。我是連牌也不玩的。你要是玩金羅美——從來不玩別的——一點輸贏為10個美分。就是坐那裡玩牌,口裡還在議論賺錢,議論這天要搶劫什麼。有時也可能到另一家俱樂部,在那裡玩金羅美,要麼商談搶劫計劃。你也可能同某人談論你想幹的事或者設法幹一回。如果他們想好了下手的地方,那麼就有幾個人在白天出門去那兒把地形窺看一番。 如果不是在謀劃、做發財夢的時候,他們就聊作戰的場面,回憶他們在各個牢房和監獄的時光。那是他們幹此買賣所付出的代價。他們瞭解不同的牢房、監獄分區以及看守的情況。我已經有足夠的虛假背景材料,上面記載著我嚴重刑事犯的罪證,以此表明我如去坐牢一定會是一條硬漢,沒有一點畏懼。但是我從來沒有表明過我蹲過牢房,因為我不瞭解監獄的情況。如果說出那樣的話很容易被挑出毛病。如果你蹲了3到5年的牢,你才瞭解看守——哪個看守是什麼等級,瞭解同獄犯人,哪個犯人待了15到20年,哪個犯人現在還沒有出獄。這夥匪徒熟悉隱語和俚語。人人都對那種關係、那種時光記憶猶新。 我的看法是:如果沒有必要說你於過什麼事,你就不要說。這夥人在談論他們獄中的情況時,我就像個普通市民一樣只在一邊聽著。 吃午飯時,有人會出門弄點中國食品和「英雄」三明治。到了4點半或5點左右,他們就分散,回家和家人一起吃晚飯或幹別的什麼事。晚飯後他們返回到大街上開始搶劫活動,或者逛夜總會,或者於他們要幹的事。 每逢星期二,我們就到薩利俱樂部吃午飯。薩利是個老資格的黨徒,是科隆坡家族的一個頭目。他在十七大道上有個交誼俱樂部,離吉裡的商店不遠。我們有時候聚集到他那裡,和吉裡那裡兩處分度時光。但是,每個星期二下午,薩利準備一頓豐盛的午餐,招待我們一夥共有8人,連同他自己的,加起來大概有18到20人。他有個井井有條的廚房,燒肉丸子,還有意大利通心麵條、香腸、辣椒等應有盡有。因為有這樣的午餐,我們要設置一張長的折疊桌。整個下午,我們就坐在桌旁吃午餐,喝的是薩利自己家中制的紅酒,大家一起吹牛皮。 我白天大部分時間就這麼跟著他們轉。我要在10點和11點之間趕到俱樂部,整天都和這幫傢伙混。到了下午快完、接近傍晚的時候,我就回到寓所,可能小睡個把小時,然後起來淋浴。大約9點鐘時候,我就出門趕到我們碰頭的地方。有時候我回到布魯克林,有時候在曼哈頓一帶溜達;有時候和他們一道,有時候一個人到一些地方。這些地方的人通過那一夥而認識了我。 儘管我們在各個夜總會溜達的時候,大家談的仍然總是搶劫詐騙的事,或是正在幹的、或是即將要幹的。他們靠的是腦袋瓜子為生,因此,他們的腦袋比普通人要用得更多。他們腦袋一刻也不停地在轉動。一個人無論怎麼有錢,總還嫌不夠用,要麼是盛宴,要麼是饑荒。他們的計謀有一半是落了空的,一無所獲。尤其糟糕的是,他們還要受控,這樣要麼要破他們的財,要麼就坐大牢。可是這並不會使他們的頭腦清醒。無論是對於他們的失敗,或是提出的那些浮躁的行動計劃,他們都沒有舒暢的時候。他們照幹他們的。 一個不顯眼的黨徒名叫維尼,也在吉裡商店裡混。他身體過胖,心臟不好。他吃了幾片藥——可能是硝化甘油。有一天下午,大家都在玩牌。這一局很難分勝負,好幾個人在賭。與此同時,他們還在聊著夜晚偷一戶住宅的前景。那戶人家在新澤西的巴的納。 突然間,維尼跌到了地下,呼吸很困難,手緊緊地抓住胸口。 「喂,大夥兒看,」我說,「維尼出問題了。」 沒有一個人動一動,他們繼續玩牌。維尼在喘氣,在抓胸口。他們還是玩他們的。 「他心臟病發作了!」我一面叫一面往他那兒走。「我們得馬上把他送到醫院去!快!誰來幫幫我一道送他去醫院!」 「噢,他老犯那毛病,」一個傢伙說,「他常發作,沒什麼,吃幾片藥就會好的。」 這種情況常常發生,在這樣的場合我想順著那一夥人。但是,我仍然有自己的道德觀。 我不能眼看著他死。我設法扶他起來,扶他出門上我的車。我駕車去了急診室。幾個小時以後,他出來了。他說:「我的藥用完了。」 我們返回到吉裡店鋪。他們還在玩牌。有人說:「不錯吧,我們對你說了,他會好的。」 天天這麼跟那夥人混起來倒也容易。大部分時間顯得很無聊。他們雖然在學術上一竅不通,但是在城市環境中他們有巧妙的生存能力。就在日常生活的表面下,總有某種潛在的東西,可能會使我出差錯。我一方面時時在頭腦記住所發生的有關情況好向聯絡特工彙報,同時我還得保持警惕,以免跌入陷阱,因為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畢竟是殺手。 聯邦調查局不想讓我參加實際的攔截和夜盜活動,因為那一夥人出門都是荷槍實彈,遭到傷害的可能性極大。在開創性的工作中,高高在上的官僚們思想非常保守。有人還提到:如果我與帶槍的傢伙一道去犯罪,我自己就容易受到指控。 他們一夥常常要我和他們一道出去作案。我總要找些辦法抵擋過去。我對他們說:「嗨,帶槍去幹那些東西,對我來說真是太胡鬧了。待後來我去幫你們卸貨吧。」他們的人手足夠,添上我無足輕重。我似乎並不是什麼關鍵人物。再說,我不去,得利也少,他們是根據賣髒所得的收入進行分利的。 他們接受了我的意見。但是,如果我事先爭著要和他們一道去,得到了所獵對象的各樣情況,然後又提出不幹,這就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和他們一道我總是衝鋒陷陣。我保持一定的分寸,而且我參與的也決不是什麼多大的交易。 可是一旦他們要用上我的時候,他們就讓我坐下來和他們一起討論制訂行動計劃。他們要出去窺探作案地點,我得跟他們一道。我漸漸地開始施展自己的影響。他們常常來找我,就某個行動徵求我的意見。我和他們一起對行動計劃反復討論,還指出計劃中的毛病。這表明了我要幹什麼事還有些辦法。有些時候,我能向他們指出行動中差錯會出在什麼地方,從而阻止了他們——這畢竟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這境況就有點微妙了。我一方面不能啟發和鼓勵大家犯罪,另一方面我又能外出參與一些犯罪活動。我哪些事能幹,哪些事不能幹,局裡面並沒有劃出嚴格的界限。在很大程度上我可以自己視情而定。這需要有跳踢跳舞的技能。 在店鋪裡我幫忙卸貨。他們能攔截任何種類的車輛,大到18輪的大卡車,小到普通的小車輛。他們攔截車輛,把車上貨物裝到小卡車或搬運車裡,運到「藏匿地點」,可能是個空倉庫或工廠,把樣品送到艾薩格店鋪,表明有這樣的買賣可以洽談。所卸貨物打包送到那些可以脫手的買賣贓物的人那裡。 他們在攔截車輛的時候,通常的辦法是把開車的縛住。可是,他們攔截的大多數是廉價的贈品,開車的往往參與作案,以便分利。這夥人一探聽到哪裡有可圖的車輛運貨,他們就到哪裡去。攔劫大多在市里行動。他們往往就在布魯克林大街上攔劫,有時候在澤西市。 夜晚偷盜遍及城市各地,從長島到新澤西、康涅狄克和佛羅里達。飛機場不時地有貨物運出來。吉裡利用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內部某個貨運人員,源源不斷地弄到貨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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