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萊斯利·沃勒 > 危情使館 | 上頁 下頁
一〇八


  耐德此刻正忙著穿衣服。他把腳塞進平跟船鞋,開始對著小鏡子結領帶。「這麼忙幹啥?還沒有哪一家開門呢。」他自言自語道。突然他想起有一個地方門是開的。

  走在倫敦寂靜的大街上,他感到異樣的興奮。街上沒有車輛,既沒有出租車也沒有貨車,更沒有行人。交通燈有規律地變換著色彩,卻沒有車輛供它指揮。大約4點15分時他到了海德公園角,看見幾部出租車繞著環狀道路飛馳,速度快得驚人。他到達格羅夫納廣場時已是4點半了。在夜色的掩蓋下,使館辦公大樓不見了其粗陋的外貌,在街燈的映照下,只是閃射著星點之光。辦公處的門衛將他的通行證檢查了半天才讓他進去。

  耐德想起自己沒有刮臉。誰如果忘了刮臉,滿臉的胡茬就會讓人覺得他是個不良分子。他就像是衛兵記得爛熟的檔案上的人,不是恐怖分子、策反分子,就是搗亂分子或是什麼吃粗糧喝生奶的人。你讓鬍鬚再多長一天,他們一見到你就會將你當場擊斃。

  他一打開辦公室門就看到電話機上放著一張紙條。天哪,他想,應該給簡留張紙條才對!真是頭沒教養的蠢豬,就這麼悄悄地溜走了。他打開紙條。

  「我去斯托克·曼德菲勒醫院了。駕駛酒宴承辦公司車的蒙面人襲擊一名德國年輕病員。值得一查。」

  夏蒙在末尾沒簽字,只留下了醫院的電話號碼。耐德提起電話撥了號。電話鈴響了半天,終於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不清楚。你得向警察打聽,先生。」

  「那兒有警察嗎?」

  「對不起,先生。」那女人不是對他說,而是說給她那邊某個人聽的。「有個紳士想問點事。」

  「是誰啊?」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電話裡問道。

  「愛德華·丁·弗蘭契上校,美軍軍官。你是誰?」

  「我正在納悶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來電話呢。」彼得·帕金斯對他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帕金斯嗎?知道什麼?」

  「嗯。」對方好久沒說話。「上校,你知道亨萊那兒泰晤士河上的橋嗎?」

  「不太清楚。出了什麼事?」

  「一輛褐色的菲埃斯特汽車撞上了橋的鐵架。時間在昨晚10點到10點半之問。沒有目擊者。你是知道的,那個時候,大家都在酒吧裡依依難舍呢。」

  「司機呢?司機怎麼樣了?」

  「沒見到司機。估計掉進河裡去了。」

  「胡說!」耐德脫口而出。「夏蒙的駕駛技術是我認識的人中最棒的。」

  帕金斯有一陣沒說話。「車上的撞痕不像是撞車留下的。」

  「你在那兒幹啥?」

  「幫一個朋友。你能來這兒嗎?」

  「我沒車。」

  「告訴我你現在何處,我叫人十分鐘後去接你。」

  殘酷的遊戲,外人家裡人都一樣。

  這場遊戲的場所是一個龐大的建築群。這所醫院的大樓是用紅磚和頂制鋼筋混凝土建成,旁邊有停車場,四周是新植的草地和半高的樹木,這些就像黑白相間的棋盤。意外事故醫療部是一座長長的現代化兩層樓建築,從上面看,就像H狀,旁邊還多了一小截。

  耐德注視著帕金斯和一位紅發稀疏、滿臉紅斑的高個男人。他們坐在接待室一張臨時用來處理這次事件的辦公桌後面。幾個人像家裡人那樣低聲交談,聲音低得連兩步之外都無法聽清。兩位年長者說話如此謹慎,不給外人有任何插足的機會。

  顯而易見,那兩名襲擊者就是在這裡被射殺的。就在帕金斯和紅發高個坐的桌邊,帶點的米色地毯已經浸透了一大攤血。在大廳那邊,吊燈把這裡照得雪亮。牆壁上和地毯上到處都是血漬,還有令人作嘔的腦漿和腸子,就像一個巨人在賭桌上撒下的骰子。

  病員接待區已被封上。事發區域四周豎起了金屬矮架,支架之間連著橙色塑料帶,以防人們無意中踏入。

  當然這裡沒有圍觀的人。耐德感到十分焦急,不知他們何時能讓他看看夏蒙的車和有關的事故現場。「對不起,先生。」

  長著紅發的人抬起頭來。「怎麼啦?」他問道。耐德發現這人的蘇格蘭口音不很標準。

  「還要等多久我才能見到我助手的車?」

  「半個小時。」

  「能和那個德國人談談嗎?」

  紅發人臉色陰沉地皺了皺眉。「為什麼?」

  「我會說德語,如果他清醒……」

  這個蘇格蘭人看了看帕金斯。「談半個小時?」帕金斯問。「為什麼不行?」

  「那麼好吧。」蘇格蘭人同意了。他用拇指示意道:「在那邊,在特別護理部。」

  伯特看到房間裡亮了起來。他剛才才睜開眼睛看清自己是在哪裡。他又回憶起這家乾乾淨淨的醫院,潔淨的繃帶,可愛的護士。四周仍是那樣安寧靜謐。

  像墓穴一樣的寧靜。在樹林裡,四周都是風鈴草。兩個男人,也許還有一個,有一個是斯圖加特人,那裡……

  這人是誰?

  這個坐在他床邊的人,有點面熟。又是來折磨伯特的吧。我認識這張臉。「早上好。」這人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你是我的朋友嗎?」伯特滔滔不絕說起了德語。「你是來幫助我的嗎?也許是他們一夥的,那些打手,叛徒,那些殺人犯。我再也受不了那種折磨了。我選擇了這條艱難的生活道路。我對階級敵人毫不手軟,也沒有指望他們會對我懷仁慈之心,可人的身體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呀。」他突然不往下說了。耐德看見他眼角滲出了一滴自憐的淚水,沿著面頰流下來。

  只有一滴。天哪,這是多麼堅強的毅力啊!

  「我不是你的敵人。」耐德用德語對他說。「我是一個能幫助你的人。我不是來折磨你的。你的傷口痊癒得幾個月的時間。但是骨頭沒斷,內臟也沒破,也沒有感染。」

  伯特渾身上下只有臉部沒有繃帶纏著。他有幾顆牙齒被打落。他現在完全靠運氣和令人敬畏的毅力活著和耐德說話。

  「你很走運哪,伯特。」

  「是的。」伯特迫不及待地表示贊成。「可你不知道那些階級叛徒的叛逆行為。這都是因為我沒有群眾基礎。你當然明白我的意思。你很聰明,又是位德國人。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我說得不對嗎?如果一個人只憑理論辦事,他就有被人出賣的危險。你會懂我的話的。」

  「有人出賣你了嗎?是你的同志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