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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我父親也很矮小。」這個俄國人說。

  「最糟的是,他們都是暴君。」

  格雷勃歎息道:「嗨,我還沒出生他就死了。」

  伯德饒有興趣地看了看他:「您很幸運。」他嘟噥道。

  大使只是後來在晚餐後回溫菲爾德官邸的路上才下意識地感到納悶,那個俄國人是怎麼知道他父親個子不高的。不過這時已為時太晚,沒法再向他詢問。

  一年當中的這個時間,以及夏季剩下的日子裡,倫敦的夜空直到很遲才黑下來。露·安,耐德和勒維妮的長女,在他們首次來倫敦時常常會問耐德這個現象。他就會讓她看看地圖。從地圖上可以看出,倫敦和紐芬蘭島在同一緯度上。

  「這能說明什麼呢?」勒維妮問,要求耐德去找一架地球儀,把檯燈當作太陽,這樣來解釋冬至和夏至現象。

  今晚,雖然已經9點鐘了,天空還在泛著落日的餘暉,雖不能借它著清事物,卻也不像真正的夜晚。勒維妮佇立在起居室窗前,看著兩隻小鳥在他們小小的草坪上嬉戲。「睡覺的時間早過了,小鳥。」她用清脆的聲音喊道。

  「什麼事?」

  耐德正在書房裡看BBC9點電視新聞。「什麼事,勒維妮?」

  「沒什麼。」

  這些小傢伙真是有趣,黑色的羽毛襯著桔紅色的尖嘴,鳴聲十分悅耳。勒維妮知道,這種長著黑色羽毛的鳥兒,她的鄰居,一位比利時婦女,把它們稱作烏鶇鳥。一年中的這個季節,附近的攝政王公園裡到處都能聽到它們的歌聲。它們似乎能模仿出各種聲音,小號、汽笛、小提琴、小鈴鼓。它們敏捷靈活的身影使勒維妮聯想起耐德愛聽的那些爵士樂奇妙的節奏,猛烈急速的擊打,婉轉悠揚的旋律。而所有這些都是一隻普普通通的小鳥創造出來的。

  「別再吃小蟲了,小鳥。」她對草坪上的鳥兒說。「回家睡覺吧,再見了,烏鶇。」

  她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不知不覺地變了。她的女兒還很小的時候,她就是這樣說話的。今天上午和她們通了電話,感覺真是妙極了。它填補了耐德長時間不在家的寂寞。除了丈夫忙於星期日的宴會以外,耐德在幹些什麼,她並不十分清楚。這是他冠冕堂皇不讓她插足自己生活的一種方法。

  然而,在和女兒談話時,她能感到她們把她擁入懷中,使她感到溫暖,感到還有人需要她。即使她們將來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會一如既往地對待她,這一點勒維妮心裡明白。她們的大門對她總是敞開的。耐德可不是這樣。

  「耐德,你在嗎?」

  「進來吧。」

  她在窗前等了一會。「飛回家吧,烏鶇。再見!」接著她轉身走進書房。電視上一位白宮內閣部長正在記者招待會上表示,美國決不與恐怖分子談判,無論他們是「所謂的聖戰者還是普通的罪犯。」

  「嘿,又是這一套。」耐德話中諷刺味道十足。

  這位部長告訴記者:「……為了自衛,我們在東地中海和印度洋北部都始終保持著戒備狀態。這是符合……」

  「我們眾所周知的期盼和平的希望的!」耐德接著他把話說完。

  「……準備再次以恐怖分子唯一懂得的方式給他們一個難以忘記的教訓,它……」

  「核武器!」耐德提議。「唯一管用的傢伙就是核武器。」

  「耐德,你能不能閉上嘴?」

  他轉過臉來。「別擔心,維妮,他聽不到我說的話。」

  「可鄰居們聽得見。我想聽聽電視上說些什麼。」

  他把雙臂交叉在胸前,沒有任何好感地注視著電視上的內閣發言人,直到屏幕上出現了一隻大象。它安靜地側臥著,讓三位牙科獸醫為它補上白牙。

  「咬他們,大象!」

  「耐德。」

  「我們為什麼不能在電視裡裝上一台計算機,改變電視屏幕上的內容?」耐德突然問自己。「多妙的想法!大象咬斷他們的右臂,走到一邊,若有所思地咀嚼著。核戰部部長驚恐萬分地按下按鈕,把我們大家都炸上天。」

  她狠狠地看了他許久,最後說道:「大象是素食動物。」

  「你想笑我就笑吧。這種事情我還是知道的。每過幾年,新的一批歷史學家就會重新改寫歷史。他們把所有的事情都顛倒過來。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事情發生的當時就改變它們呢?就像電腦遊戲一樣。」

  「我真想送你去瘋人院。」

  「不,請別這樣。瘋人院不是用來搞個人報復的。再者,我到底幹了什麼,應該受到如此懲罰?」

  有一陣子,勒維妮覺得又回到過去的歲月。他們倆就像在軍隊時那樣,互相戲弄取笑。當時,20年前,他們有了第一次約會。他倆都是新任陸軍中尉,分享著7美元50美分在一道歡度良宵。勒維妮清楚地記得,這一切很快就成了過去,但又似乎永遠不會消失。

  她在小沙發上挨著他坐下。他們倆一道看著電視,卻並不投入。一些罷工糾察隊員手舉著模糊難辨的標語在一家商店或公司門口遊行。頭戴警盔的警察開始用警棍向他們猛擊。三個警察將一個小個子打倒在地,並開始用腳踢他。有人扔出一塊磚頭,砸破了一個警察的臉。電視攝像機發瘋地抖動起來。接著一輛汽車沿著長長的橢圓形車道疾駛。勒維妮不願再看這些了。

  「耐德,我們在倫敦還要呆多久?還有一年?」

  「嗯?」

  「我說還要呆多久?」

  「還有兩年。你難道已經厭倦了?」

  他手握著電視遙控器,用拇指猛地壓一下按鈕,關掉了電視機。他把遙控器放在兩人之間的沙發上,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

  「你知道,這可是個美差噢。」

  「比在本國好嗎?」她問。

  「嗯。」他做了個「我想是的」的表情。「你又在彈你那老調調了。沒有哪兒有可愛的美國好。你有,讓我想想,一年沒住在美國了吧?我的消息也許沒有你靈通,可我知道,國內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勒維妮。你家裡人告訴你一切都很好,可是他們說的僅指小範圍的情況,他們說的一切事情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下。」

  「別跟我說這些。」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家裡人與此無關。」

  她想起今天早晨電話上媽媽的聲音安詳而充滿愛心。她想起女兒們驚喜興奮的叫喊。她還記得她們央求她早點去看望她們。也許正是這個原因,她才沒有跟耐德提起打電話的事。再說,此事不提也是很公平的嘛。他也沒有跟她講過他幹了些什麼。

  「嘿,我們要錯過《叛逆》了吧?」

  他瞥了一下手錶,又打開電視。《叛逆》是一部從美國進口的很受歡迎的晚間肥皂劇。它在這裡的收視率和在美國一樣高。劇中,背叛變節、卑鄙低下的行為,道德淪喪的罪孽和謊言,污穢下流的動作和令人作嘔的人物錯綜複雜,層出不窮,堪稱是美國生活的典型寫照。當然,是在上層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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