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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不餓。」他放下她。「什麼野餐?」

  「傳統的慶祝活動,每年一度由大使出面招待。剛剛策劃時,我就想:『妙哇,這件事搞好了,有助於提高總統的聲譽。』現在進展得很不錯,伯德。」

  他在克羅斯泰克夫人對面落座,朝她眨眨眼:「貝勒,這兩天她在忙啥哩?」

  高個黑女人指指攤在桌上的幾十張紙。「這些是來賓名單,只有500——」電話鈴驟然響起,她伸出長胳膊抓起話筒。「這裡是溫菲爾德官邸,我能幫您什麼忙嗎?」她邊聽邊手執鉛筆掠過幾張名單,看見要找的名字,在旁邊打個勾。「我們期待著您的光臨。謝謝。」她掛上電話。「已有260人接受了邀請,還有11人不能來。」

  伯德·福爾默往後挪挪身子,重新聽妻子解釋她們如何迅速而又充分地響應總統發出的挺身而出、亮出美國國旗的緊急動員;在總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她們將代表他表達多少美好願望。電話鈴又響起來,貝勒起身去接。另一部電話也響了,潘多娜過去抓起話筒。

  伯德·福爾默懶懶散散地瞅著兩個忙著核對名單的女人。沒有人告訴過他空虛的日子是什麼滋味,每天得置身於多大範圍的死氣沉沉的空問。蘇格蘭的週末……沒完沒了。公爵和吉姆·威姆斯從吃過早飯開始便一直帶著幾分醺醺醉態。一會兒格格傻笑著吹噓自己做金融生意時施展的騙術,一會又拿他當一個遲鈍寡斷的老頭耍弄,竭力誘使他破例喝一杯。接著,醉眼乜斜地欣賞他的槍法,攛掇他多過幾把獵癮。

  他微微一笑,知道兩個女人誰都不會覺察自己臉上瞬間閃現的一絲笑意。電話鈴此起彼落,她們不時拿起話筒,嘴裡傾瀉出一串流利動聽、親熱友好、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的話語。

  讓他那樣講五秒都不成,伯德獨坐一旁沉思默想。他在社交場合不會有什麼出色的表現,大概只能抄起獵槍,相隔200碼開槍擊中一隻成年牡鹿,如果光線不暗的話。父親生前的一大過錯,就是執意不讓他參予福爾默商行的管理。其實他不會對商行業務產生任何影響。父親去世以後的15年間,商行規模已經從200家商店和商場發展到遍及歐美的1000多家。當然,這不是伯德·福爾默的功勞。一些經理,像吉姆·威姆斯這樣的中堅人物才是真正的有功之臣。他爭取到了優先認股權,又制定了周密的利潤分成計劃,加上和一些高層人士有見不得人的交易——比如巴肯公爵,此人謀害了第一個妻子——給他帶來滾滾財源的妻子——製造打獵失事的假像。

  為什麼父親不讓他插手商行的經營管理呢?他在剛剛長大成人的階段很少思考這個問題,只是在父親的一味慫恿下,酗酒,賭博,玩女人,荒廢了好多年時間。

  伯德眼瞅潘多娜在一張打字紙上工工整整地寫著什麼,腦子總算漸漸開了竅:原來大部分人都接受了邀請。他取過一張名單瞟了兩眼,眉峰不經意地微微一蹙,沒能形成任何表情:連他也聽說過這些人。不用說,都是倫敦大名鼎鼎的人物,難怪潘多娜會激動得忘乎所以。

  潘多娜要他當什麼狗屁大使,大概就是為了她自己能在這種名流薈萃的盛大社交聚會上露露臉吧。他沖著正在揮筆勾去一個名字的她咧嘴一樂。「已經有300人接受了邀請,親愛的。」她說著,伸手去取電話聽筒。

  眾多名流薈萃一處,而他卻不能享用自己中意的好酒。太糟了。

  第六章

  404號房間的收音機仍然開到BBC3台。裡面沒完沒了地播放震耳欲聾的新德彪西樂曲。偶而暫歇片刻,播音員宣佈播出德利烏斯的樂曲,接著是沃恩·威廉姆斯的樂曲。

  耐德愁眉苦臉地咕噥:「BBC和每一個英國作曲家簽約,不管是活著的、死了的、有才華的、平庸的,定期播出他們那些毫不費勁地寫出的蹩腳作品。」

  簡·威爾頎長的光身子滾下他的懷抱,臉朝天花板展顏微笑。「多看看光明面麼。他們准會讓你聽到普賽爾和埃爾加的曲子。我們得回去上班了吧?」

  他兩眼直愣愣地瞅著她赤裸的身子、狹長的曲線、象牙般滑膩的肌膚、小小的乳房、纖細的腰肢……

  「完全不必。」他語氣肯定地說。「我們沒有證據表明誰會對潘多娜策劃的那個鬧哄哄的星期日酒會感興趣。我們現在不必擔驚受怕,只需成立一個潘多娜誇口說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對付的組織。簡,我實在受不住你的引誘。我真想把我們兩人關在404房間,一輩子與世隔絕。」

  「酒櫃裡只有一袋花生米,原來的馬鈴薯片已經讓我當午餐吃了。」

  他悄悄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電子鐘,但願她沒有注意自己的這個動作。「1點30分。」她說。「再過15分鐘,我們就得分手了。弗蘭契,今天可真夠你勞神的。不是7月4號的花園酒會,因為根據我在會上能夠掌握的情況,你已經對此作了充分的安排。」

  他沒有搭腔,知道她已習慣了自己慢悠悠的答話。不過有些事你誰也不想告訴,倒不是什麼隱私,而是不想讓人分憂。

  「你和羅伊斯,」簡說,「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在福爾默夫人發瘋般地打邀請電話前,就應該設法摳出她的真實念頭。」

  「我們以前也對付過那些行動詭秘的大使夫人,記得有一回在波恩……」他的聲音漸漸停息。

  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簡轉身俯視他的臉。「一次在波恩,發生了什麼,在波恩?」

  「一次在波恩。」他語氣急促地開始了敘述。要向對方敘述這件他不忍啟齒提及的悲慘往事,他只能滔滔不絕、原原本本地一氣說完。「我犯了一個嚴重的職業錯誤。我來自威斯康星,你可知道?」

  「天哪,那也是錯誤?」

  耐德未予理會,逕自說下去:「你也許以為我來自芝加哥,因為我上過芝加哥大學,其實那是在我從軍以後。我來自溫內貝格湖下游的一個小鎮;名字挺古怪,叫湖底鎮。我手下的一個特工是個名叫威考夫的小夥子,家住湖上游的一個小鎮內恩拿,就是克裡內克斯紙巾的出產地。我指使他和奧萊格·普羅特克利托夫演一齣遮人耳目的把戲。按照約定得逮捕奧萊格,這樣他就能不露破綻地繼續為我們工作,克格勃也不會知道,他是10年前就插進他們中間的一根釘子。我是不是說得太快了?奧萊格是我們的人,可我們得使他看上去不像我們的人。威考夫,這個來自內恩拿的小夥子……」說到傷心處,他喉頭哽塞,咳了幾聲。

  兩人沉默了許久。耐德重新開始他痛苦的回憶,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從容。「一切都經過精心策劃。威考夫聲稱奧萊格在法蘭克福一家同性戀者麇集的酒吧用言語激怒他。我們誰也不知道這是新納粹衝鋒隊黨徒經常光顧的藏垢納污之地。根據事先的安排,威考夫挑起了爭吵。可是後來卻出了岔子。我永遠……」他一時無語凝噎,心靈隱隱作痛,全身一陣痙攣。

  「別說了。」簡不忍見他這傷心欲絕的樣子。

  「等我說完。」他短促地咳了一聲,接著又一聲。他低頭看著腫脹的膝蓋,輕輕揉了揉,以使自己恢復鎮靜。然後,他伸手扯過床單,裹住他倆光裸的身子。

  「後來情況失控,」耐德繼續說,「我是說威考夫已經控制不了局面了。奧萊格跑著躲開了,可威考夫卻給一幫狂徒攔住,霎時間,鐵鍊、棍棒、皮鞭雹子般地落在他身上。後來發現——」他又咳了起來,「法蘭克福機場附近有一片樹林,在那裡發現一具屍體,雙臂被手銬銬在一棵樹上。我想那是一株橡樹,直徑是……」

  他暫頓片刻,出神地盯著頭頂毫無特色的天花板。「酒櫃裡還有一瓶畢雷礦泉水。」

  簡打開酒櫃取出礦泉水,沒有鑽回床單,而是坐在床沿,看他緩緩地大口吞下這瓶足有八盎司的飲料。

  「是威考夫的屍體?」

  「他們割下了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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