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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那就得了。」她扭動著把半個身子蹭到他的身下,把他拉到自己的身上。「壓著我。」

  「會把你壓扁了的。」

  「不,我要。別撐著。」

  「這都是老習慣了。」

  「我要感覺你全部的重量。」

  「準備好了嗎?」他鬆開胳膊肘,將身子落在她的身上。

  「對。」她喃喃地說。「對,就這樣。你以前是什麼,後衛?」

  他立刻撐起身子。「野馬布裡斯。」他說。

  「真的?」

  「一點小幽默。你從來沒聽說過野馬納古斯基,是吧?現在,這兒有一個真正的波蘭佬後衛。」

  「你真是波蘭人嗎?」

  「裡外都是。」

  「那麼你的旗杆是波蘭的旗杆了?」

  他突然壓了下來。「再來一點兒?」

  「哦呼。我崇拜它。少量的。」

  他從她身上滾下來。「我決定讓你活下去。」

  她深深地喘了幾口氣。她仰面躺著的時候,小乳房幾乎都看不出來了。「你身體裡面有很多的力量。」她說道。「不僅僅是重量。力量。而你卻選擇了一份有勁沒處使的工作。」

  他們靜靜地躺了一會兒。「瑞士人,你知道,」她這時說道,「是出了名的假裝被動。」她偎依在他的身旁,直到他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肩膀。「我們這個時代產生過不少的怪人。像讓·雅各·盧梭這樣的夢想家。最後成了妄想狂。有沒有誰跟你說過約米尼將軍的故事?」

  「沒有。」

  「他太瑞士了,讓人牙疼。」

  「跟我說說。」

  「約米尼被一家銀行當作職員送到巴黎。那是,可能,1790年?1800年?」

  「那我就選1795年。」

  「他在業餘時間裡研究弗雷德裡克大帝的戰役。你能想像一個銀行職員變成了一個普魯士軍隊的權威嗎?當然,消息傳到了拿破崙那裡。他從一個銀行職員被晉升為陸軍上校,然後被授予男爵頭銜。約米尼男爵,對吧?」

  「故事到這兒還不錯。」

  「但是這個小人物的突然晉升惹惱了米歇爾·奈伊。」她接著說道。「他公開對這個銀行職員男爵表示厭惡,也不管他是個普魯士軍事戰術的專家。約米尼覺得自己受到壓制,便在1808年開小差跑到聖彼得堡。沙皇封他為將軍。你在聽我說嗎?」

  「有點兒讓人無法相信了。」

  「不。讓人無法相信的還在後頭。拿破崙對約米尼非常氣憤。這個你盡可以相信。他怎麼辦?他把他以前的這位上校邀請回巴黎。約米尼回去就必死無疑。為什麼?只有瑞士人能說得清楚。拿破崙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要麼做法國將軍,要麼把他當開小差的給槍斃。約米尼選擇了將軍的指揮棒。」

  「可以相信。」

  「法俄戰爭爆發了。約米尼領著雙方軍隊的將軍銜。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矛盾的,但對瑞士人來說不是。他把自己安排到後方軍隊中去。」

  「非常可信。」

  「他沒有參加1812年的戰役,但是在1813年的撤退中,他被指責犯了一個他認為自己沒有犯的錯誤。瑞士人不怕批評,但不能無中生有。他開小差到了俄國人那裡。」

  「難以置信。」

  「他們歡呼著迎接他。」她接著說道。「並讓他領導俄軍追擊法國人。誰都會覺得約米尼最適合這項工作,因為他知道法國人的撤退計劃。憑著他的軍事知識,俄國軍隊可以把法國軍隊打得一敗塗地。」

  「極其可信。」

  「不。約米尼說透露法國人的計劃有失他的身份。這是對拿破崙的背叛。所以俄國人得自己去追法國人,不能找他幫忙。誰都可以想像沙皇肯定對這位瑞士將軍不滿。」

  「最可信。」

  「拿破崙的軍隊一被驅逐出去,約米尼卻開始了新的事業,做俄國的外交官。他代表俄羅斯帝國政府出席維也納大會,後來為沙皇創辦了沙皇軍事學院。在拿破崙的回憶錄中,拿破崙特意告訴全世界,他並不認為約米尼的棄職是一種背叛行為。作為瑞士人,他有自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不,不,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後來拿破崙三世召約米尼到巴黎來向他請教技術問題。約米尼死的時候年紀很大了,那時他是春風得意,有各種各樣的榮譽和獎勵。他兩次背叛拿破崙,一次背叛沙皇,死的時候卻還是一位十全十美的瑞士紳士。」

  長久的沉默,然後布裡斯說道:「你編的。整個故事,還有那個可笑的名字。」他捏了捏她的肩膀。「告訴我是你編的。」

  「瑞士雇傭兵的故事不可信,這我承認。比方說你的沃爾茲將軍。」

  「我的沃爾茲將軍?」

  「當然不是我的。海恩裡希·沃爾茲,負責安德遜韋爾集中營的南方聯軍少校。因為他太殘暴,北方把他槍斃了。」

  「嘿,聽著,我們親熱親熱。」

  她跳下床往浴室走去。「我們不能一個週末都躺在這個地方。我們得穿上衣服出去,是不是?」

  「我想是的,好吧。」

  「馬特。」她站在門口說道。他翻過身來看著她。高高的個,長長的腿,漂亮的大腿往上收成細細的腰。她的深色頭髮需要梳理。淡妝大多已經沒了。那長長的脖子,高高的顴骨上的紅暈。她真漂亮。

  「什麼?」

  「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夏天。」

  第四十二章

  柯蒂斯驅車朝北駛向日內瓦,在機場還了那輛菲亞特。除了得到帕爾莫的同意不再緊盯著馬修·布裡斯之外,整個摩科特之行白忙一場。他現在得乘晚班飛機到巴黎,拾起更重要的UBCO事務的線頭。

  但是這次拜訪讓柯蒂斯感覺很不舒服。比如說,帕爾莫在網球場上的作風。為了贏,這個人什麼都幹得出來。對於聲稱已經退休的人來說,這種心態不對。

  就這件事本身來說,不過是柯蒂斯所要思考的一件小問題,但是在帕爾莫的表面上發現了這麼一條裂縫,他就禁不住要想他現在所想的。他的腦子很奇怪,這他也知道,但是這樣的腦子正合適幹他掙飯吃的工作。所以他開始審查帕爾莫情況的其他方面,就像一個鑽石切割師檢查一塊沒有切割的石頭,看看有沒有裂紋。把鏨子放在這兒?或者這兒?用小木槌輕輕地敲敲?或者實實在在地給它一下子?

  發現帕爾莫更是個人而不是個神之後,柯蒂斯開始對帕爾莫在這個世界上創造出來的其他東西產生好奇。如果他不是UBCO的耶和華,那麼他的腦子就完全有理由思考他的動機了。

  例如,送布裡斯到巴塞爾。為什麼是布裡斯?他就那麼出色嗎?帕爾莫真的那麼喜歡他嗎?大概除了他的女兒和他的小兒子之外,他真的喜歡誰嗎?還有那個他稱之為網球球友的神秘女人?蓋莉·帕爾莫是怎麼叫她的?「我未來的繼母。」

  但是為什麼要布裡斯領頭搞這項至少在初期應該是非常隱蔽的工作,躲著不讓瑞士人知道,直到發展壯大,他們想壓制也壓制不住了?為什麼不派一個真正的穿軟底鞋的人來經辦這件事?為什麼是個後衛,他似乎只知道老式的、實心實意地低頭朝防線猛衝?當然,布裡斯自己證明要聰明得多,事實也是如此。他幹地下工作的手段並不差。柯蒂斯毫不留情地想到,是誰為他憑空想出這些東西來的。

  而且還有另外一件事,他媽的帕爾莫。比爾·埃爾斯頓費了不少周折,冒了些風險,把那個小電子儀器委託給蓋莉·帕爾莫,他是想讓她拿著。不是計算她的消費賬,而是另有原因。

  埃爾斯頓遠離這兒的戰鬥中心,但是他的直覺是對的。施蒂利為什麼生產這種利潤很低的新鮮玩意兒,這東西在他媽的產品計劃中甚至還不值個藍籌碼。施蒂利生產起東西來,那可是山搖地動的。重工業、機械製造、大規模的化工生產、洲際信貸、給政府和工業巨頭提供資金,這才是施蒂利的正常工作。不是這種精巧的小東西,可能零售價都不到一百美元。

  比爾·埃爾斯頓是想讓柯蒂斯拿著機器,可機器現在還在摩科特。帕爾莫還在從裡面弄著答案。一個老頑童和一個高級的新玩具。

  在等晚班巴黎飛機時,柯蒂斯發現自己很高興擺脫了帕爾莫一會兒。那人讓他心煩。他那複雜至極的UBCO計劃也讓他心煩。當一個策略複雜到這個程度的時候,肯定有意想不到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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