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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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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市。」他模仿著艾爾菲的腔調說著,把車開人逆行道,加速超過一輛拉著乾草車的拖拉機。「和巴塞爾一樣的城市?」 「要大。」 這使得博多無計可施,只能傻笑了一會兒。「得了,她自己沒在這些貴族中搞一兩個?」 艾爾菲的嘴巴緊緊地閉著,深棕色的眼睛盯著前頭的路面。 「我聽說他們都是同性戀,」博多繼續毫不在乎地說著,「這讓小姐特別沮喪,是不是?」 艾爾菲露出了冷冰冰的半個笑容,懷著一種殘忍的愉快心情說道:「對於還在和山羊做愛的小無賴來說,這些話的確可笑。」 博多點了點頭。「而且哪只母山羊也比不上你呀,寶貝。」 「哦,你已經放棄公山羊了?」 這話竟然讓博多笑不可支,差一點兒讓大眾車滑出公路沖到路肩上。 「艾爾菲,我什麼時候才能教你怎麼生活?」 「你?休想。」 「我晚飯之前不用回到城堡。我們有幾個小時。」 「算了吧。」 「你以前從未有過的幾個小時。」他滿心狂喜地說。 艾爾菲搖了搖頭。「我同屋的五點鐘準時下班回來。」 「這哥們兒叫什麼?」 「是小姐。她叫什麼不關你的事。」 博多拍了拍艾爾菲的膝蓋。「我知道她叫什麼。她要兩個小時之後才從銀行回來。兩個小時可以讓你魂飛九霄。」 「就你?」她的笑裡帶有蔑視,卻並非完全沒有興趣。 一聲尖利的歎息從博多的嘴唇間逸出。「你和你的主人一模一樣。你已經學會了她那套了。」 「什麼意思?」 「你們倆都愛戲弄人。她不肯嫁給一個熱血男兒的典範,你拒絕了一個床上功夫比洛恩先生還好的男人。」 艾爾菲稍微拔過的眉毛輕輕一抬。「是嗎?你們比賽過?有裁判嗎?」 博多尖聲大笑起來,一邊還拍著方向盤。「你太有意思了,艾爾菲。得了,請我上樓吧。」 「你可以去找你的山羊。」 她逃出大眾車,跑進公寓的門廳,稍微停了一下,朝他揮了揮手,便消失在房子裡了。 這公寓對兩個人來說是小了,她進屋脫下外衣時想。但是一個人住又太貴。她需要一個更可愛的同屋。克裡斯塔·魯赫個不高,聲音不小,溫順得像個機器娃娃似的,人都懶得檢查一下電池還有沒有電。她晚上都一個人呆著,很少和男人出去,從不帶人回來喝一杯。但這實際上是克裡斯塔的公寓,儘管有一大串的人在等著,她卻得到了,這是因為她的父親也在銀行工作。艾爾菲每月直接把她那份錢交給克裡斯塔;從技術上講,她住在這兒是不合法的。 艾爾菲見過大世面。她不認為自己是那種交際花。這種性格的人別想在施蒂利家找到活幹。但是在她服侍馬吉特·施蒂利的兩年期間,她已經遊覽過各種城市和名勝。而且她的女主人也不反對她自己在這些地方找樂子。 現在她站在公寓的小門廳,仔細地弄平外衣的領子和袖子,然後掛在門廳的壁櫥裡。這外衣很不錯,開士米的,剪裁得相當好,駱駝毛的顏色,是女主人去年冬天送給她的。 穿這身衣服,誰會吃博多那套性污辱。穿這身衣服要講究含蓄、隱秘、手腕。這身衣服是要穿了和溫文爾雅的男人,和有教養、有地位、有背景的男人在一起的。 穿上這身衣服,是要過一種全新的、不同的生活。 穿著這身衣服,電影明星依在阿爾卑斯山的平臺上吸著熱飲料。穿著這身衣服,國際女冒險家橫掃豪華賓館的大廳,在皇室套房裡幽會。穿著這身衣服…… 艾爾菲的嘴巴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縫。別白日做夢了。這件外衣很暖和,差不多是新的。其他的就忘了吧。 然而,一旦一個人見過大世面…… 第八章 「邦特利,」艾裡希叫道,「把跑車發動起來,好嗎?後半天我得拜訪幾個人。」 艾裡希喝完咖啡,折好邦特給他拿來的報紙,走進更衣室,艾裡希·洛恩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教邦特,他,除非出席董事會或者葬禮,不穿中灰色的上裝和中灰色的背心,不穿衣領漿過的純白襯衣,不系謹慎的深藍色領帶。 相反,艾裡希穿了一件佈滿花紋的襯衫,套上一條棕色小山羊皮褲子,系了一條有巴掌寬的皮帶,脖子上系了條薄軟綢方巾,腳登一雙軟皮靴,靴腰比時下流行的半筒靴稍高。他把穿衣鏡稍稍弄斜,以便看見自己的全身。 艾裡希消瘦的臉主要是由一組V形結構構成的,就好像是某個卡通畫家打了一連串的勾畫成了這張臉。在他尖尖的下巴之上粗略地畫著兩個V形,一個是由下嘴唇下面那塊肉在匯入下巴時形成的,一個是由上唇中間那個小而尖的唇墜構成的。他的鼻尖也是V形的,雙眼下面顏色較深的部分在多年的放蕩之後現在才開始起皺,這部分也是V形的,使他看上去就像一個還在學徒的小丑,剛開始真正學化妝。艾裡希深棕色的頭髮構成個寡婦頂①,因為是朝下指向額頭中間的,就好像是在額間攏出一串相同的溝。 ①垂在前額中間的「V」字形頭髮(舊時被視為當寡婦的預兆)。 一個小丑,他想。是的,當然是。如果對艾裡希有什麼一致的批評,那就是這個傢伙沒個正經。 他轉身離開穿衣鏡,出了房間,小跑著下了樓梯,來到門廳。他記得今天早些時候已經仔細刮過臉了。他希望海倫已經先于她丈夫到家了。不過她足智善變,隨便就可以編個故事說她在某個女朋友家過了一夜。不管怎麼說,是海倫帶來的嫁妝錢支付著部長先生昂貴的政治生涯。不管海倫跟他說什麼故事,他都應該相信。 而且,艾裡希提醒自己,這是條規矩。別咬喂你飯的那只手。 瑞士是個醉心於規矩的國家:關於上帝的,關於家庭的,還有關於婚姻、政治和中立的。像瑞士這樣有意維持一個軟弱的中央政府,以便各州自己可以支配自己的天地,規矩似乎太多了點兒。 可能這就是每個瑞士人懷著自豪感實踐著的自我支配的症狀吧。不管怎麼說,有幾個西歐國家給每個二十歲以上的男性公民發一支槍和彈藥,保存在家中,隨時準備保衛國家的邊境? 然而,艾裡希也知道,瑞士其他地方的人都認為巴塞爾人有點兒瘋。由於靠近法國和德國,使他們明顯產生這樣的懷疑,而且巴塞爾人有點兒古怪是由來已久的名聲,不過名不副實。巴塞爾和任何其他地方一樣沉悶虛偽。僅僅是按照瑞士人的標準可以被看作稍微不沉悶一點兒。 艾裡希打開前門,走到臨著萊茵河的街上。他的目光越過湍急的河水,盯著巴塞爾的老城區、臉上有些苦相。他要去對付棘手的事。 邦特已經發動好跑車,並開到街沿。他的主人在加大這輛小跑車的油門轟鳴而去的時候,邦特揮手向他道別。這輛車是大約十年前在倫敦的一個拍賣會上買的,是一輛非常老式的MG車①屬早期的瑪格納L-2型,三十年代製造,但已經顯示出長式發動機罩和凹式車門的設計,備用輪胎也掛在後行李箱上。車被漆成一種鮮豔的橘黃色。 ①MG是英國雷蘭(Leylan)公司生產的系列跑車的商標,其中瑪格納L-2型跑車是1933一1934年製造的。 規矩,艾裡希想著,將小車向右急轉,發出一種他喜歡的聲音,橡膠摩擦光滑的鵝卵石產生出的斷續的嚎叫聲。有些人,他想,規矩越少越好。人們說,規矩製造偽君子,但艾裡希確信,事情絕非如此。是偽君子製造規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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