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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第三篇評論的標題是《最偉大的背叛》。似乎不需要提醒紐約《時代週刊》的讀者這是引自T.S.艾略特。

  九個墮落的女人,滿臉放蕩過度的痕跡,將起訴一家至今匿名的機構,這家機構利用賣淫來賺取利潤,最終把自己送上法庭。

  不是因為拉客——這在聯邦所有五十個州都是一項重罪——而實際上是沒能在這種高風險的行業中保護雇員的健康。這不啻於是個晴空霹靂。

  我們不要挑剔丘比特的禮物。我們回憶一下,在每天大量的新聞中,這個「匿名」機構帶著各種面具。在殘酷的毒品戰造成的爆炸中,它佔據著主導地位,它使紐約人為最新的強效毒品瘋狂。真正意義上來說,這九個放蕩過度的女人代表被這家匿名機構的產品毀掉的數百萬紐約人。

  這九個人是受害的姐妹。儘管她們受到指責,但她們既是受害者,又應當讓其他人引以為戒。我們不能置之不理。不管任何原因,只要做的是正確的事,就永遠不是背叛。

  伊塔洛·裡奇把報紙扔掉,一把拉下臉上的老花鏡,詛咒著。儘管他出生在曼哈頓東南部,卻用老家的方式詛咒。他詛咒《時代週刊》的所有人和他的家人直到孫子,希望他們都通姦,永遠做烏龜,母親與兒子、女兒與叔叔、哥哥與妹妹,一連串的通姦亂倫導致痛苦的嫉妒和私生子,吞噬他們的骨髓,讓他們的心變成化糞池。他責駡他們的頭兒在美國國內收入署負責檢查的範圍內遇到人類所有的麻煩。然後他詛咒九個妓女和她們的律師,溫切的非凡醫生的妻子,患《聖經》中提到的初瘡、失明並且皮膚下長蛆。他詛咒「教授」和他的印第安女人,但又意識到詛咒重複了,大概只有蝗蟲的騷擾和性功能突然衰退還沒有提到。

  為了擊敗《時代週刊》的自信,伊塔洛陷入沉思,但是沒什麼效果。他得先責怪溫切那種黑手黨的驕傲,那個好色公雞的趾高氣揚,從沒有嘗試過被拒絕的滋味。他為申的手下準備了多好的炸彈目標啊!多麼可笑的一場鬧劇!那個中國倫和他那些斜眼①的心腹幾周的暴力行為永遠玷污了溫切的名譽。那種打了就跑戰術的本質現在已經非常清楚,不是爭奪地盤的鬥爭而是破壞公共關係的練習。最滑稽的是:甚至《時代週刊》也沒有意識到這是怎麼回事。

  ①斜眼的人為貶義詞,指東方人和亞洲人,尤指中國人和日本人。

  不過沒錯,《時代週刊》是正確的:溫切受到強烈指責不是因為九個妓女的命運,而是因為似乎是他把混亂和死亡帶給紐約。很快以同樣的策略,其他大城市裡受到圍攻的那些鼓吹和推銷MegaMAO的人也會被推上法庭。

  伊塔洛默默地說了幾十個詛咒,耗盡了所有的激情。他坐回桌邊,悶悶不樂地盯著赫丘裡特式的窗戶。他聽見有架直升機在附近盤旋。距離這麼近,不由使他想起兩年前的六月受到的襲擊,一顆子彈從他和查理身邊擦肩而過。伊塔洛知道,只要留在多米尼克大街的密室,他就是安全的,不會受到敵人的襲擊。只要把查理好好地鎖在安靜的繭中,他就有時間消除侄兒帶來的嚴重傷害。

  他的私人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是齊奧?」一個年輕男人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我是在診所的維托。」

  「是你,侄孫。什麼事?」

  「查——查理。」

  「查理怎麼了?」

  「他——他失蹤了!」

  一場災難。伊塔洛用盡了所有的詛咒。

  尼基·申思考著生命的廉價。在第三世界的任何角落,個人的生命毫無意義。現在同樣殘酷的現實席捲到西方。如今在地球的任何角落,生命都極其廉價。

  他自己的也是。

  他發現自己只是個小卒,隨意地遭到綁架,只是為了對付本妮父親遭到的綁架,他只是棋盤上的一個小卒。凱裡臉上的表情顯示出他根本不在乎尼基是生是死。回到這個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這個父親用柵欄和保鏢包圍起來的優雅的隱蔽處,一切回憶都湧上心頭。尼基在另一個房間裡打盹,無意中聽見父親和一個領導保鏢的李氏兄弟的對話。

  「……正在安裝一些更有效的傳感器。」李報告說。

  「但是必須同時,」父親用冷冰冰的、毫無感情的聲音解釋說,「給保鏢們新的指令。」

  「先生?」

  「我有理由相信我們對安全更強烈的要求需要得到有效的反應。現在我們可以安全地行動,因為我們都在這兒,包括我的兒子。」

  「是,先生。」

  「夜晚你的人必須射擊。」

  「你的意思是不管什麼觸動了安全傳感器?」

  「也許是只走失的狗。也許是個受雇的殺手。你們夜間的命令是,射擊。」

  停頓。「射擊,」李氏兄弟用幾乎奉承的語氣重複說,好像在品嘗嘴裡的味道,「殺死嗎?」

  「殺死。」

  這個字眼還在尼基的腦海裡顫動,像個冰球植根於大腦深處。他聽見遠處小勒奧醒來後的咕噥聲。他聽見尼科爾在哄他。他聽見本妮和母親商量去趟城裡。外面,微風吹得棕櫚樹發出低吟,輕輕地互相碰撞。經過昨夜的細雨,春日的陽光從晴朗的天空照射下來。在這個避風港,這個平靜的地方,父親把每個人生命的價值貶為一隻迷失的狗。

  射殺是野蠻人的座右銘,發生在殺手小隊①控制的蠻夷之地。它使人想起貝爾法斯特、巴格達、蘇維托。沒有一個自稱為人類的人敢這麼說。不過父親敢,用他自己野蠻的方式盲目地回擊,把法律玩弄於股掌之問。用死亡包圍這塊孤島沒什麼意義。它無法改變紐約和華盛頓一絲一毫。不過命令保鏢射殺,啊,說出這種該遭詛咒的命令讓父親覺得更加安全。用這種脆弱的自私使死亡得到平衡。

  ①拉美一些國家內專門從事謀殺罪犯或左派嫌疑等的民間聯保性組織。

  所有人的死亡。

  第七十二章

  「愛琳,我真希望能到那兒。」溫菲爾德蜷在扶手椅裡打電話。「真讓人難以置信,他們會在星期二傳訊他。定保釋金。」

  「只有勒諾在道義上支持我,」愛琳·赫加蒂說,「而她不能在地方檢察院出現。巴茨也不能到那兒。老實說,我很高興你能充當你父親的護士。你在地方檢察院出現也許會讓溫切的律師用來擾亂陪審團。」隨後是一陣沉默。溫菲爾德回味著這段話。好像為了換個話題,愛琳繼續說:「你父親是怎麼擺脫鎮定劑的?」

  「才只有三天,但是他越來越精神。告訴我,他們會讓攝像機進去嗎?」

  「傳訊的時候?我表示懷疑。他們會在星期二前保持沉默,以免無法輕而易舉地逮捕溫切。這會成為一樁真正的著名的訴訟案①。你看到了《時代週刊》的評論。我不需要偏袒的支持就能做到。溫切首先會抱怨的是陪審團還沒能組成,但是傳媒已經判被告有罪。」

  ①原文為法語。

  「不管怎麼說,他總歸會抱怨的。」

  「更糟糕的是,我收到舊金山一位朋友的電報。她正在準備對裡奇提出另一起共同起訴①,理由是醫療欺詐。那兒的戒毒所接收了一個吸毒者,為他在藍十字會②或其他什麼醫療保險登記,用虛構的手術和治療來誆騙保險公司。竟然想從石頭裡榨出血來。」

  ①指由一原告或數原告代表多數有共同利害關係的人提起的訴訟。

  ②指美國一種非營利性的健康保險組織,會員或其家庭可享受醫院醫療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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