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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二月

  第五十六章

  「對一個數十億身價的富翁來說,這種生活挺不錯的。」尼基跟父親說。「為什麼不考慮把這兒當作您的終點?」

  是的,二月的大巴哈馬氣候宜人,歐洲和遠東根本找不到這樣的地方。申勞租下毗鄰的別墅,由巴通·李派來的二十四小時保鏢守衛。他們都是些年輕強壯的中國人,埋伏在棕櫚樹叢中。小勒奧在地上爬時,無意中發現他們,於是他們沖著他做鬼臉。

  「記住,」申回答說,「我們是在獅子窩裡。對我來說,這兒不是隱退後的住所。」

  尼基忍住不讓自己歎息。他已經答應父親準備做生意了。但是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本妮、小勒奧和尼科爾到盧克西亞購物去了,留下男人們討論男人的問題。微風輕輕吹過,棕櫚樹又長又硬的葉子互相摩擦,發出不同的聲音,像小音槌敲擊在深色的木制馬林巴琴上。

  「當然,我有人生目標,」申勞繼續說,「盡可能地擁有並控制世界。」發現自己的話讓尼克震驚,他想微笑一下,卻笑得不太自然。他摸了摸尼克的手背。這種少有的接觸讓年輕人跳了起來,像有電流從身上穿過。

  「選個計劃讓你適應我的體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我的兒子命中註定要擔當領導地位,他必須做出成績來證明,而不是寫一系列『親愛的父親』的隨筆。桑塔雅娜怎麼說的?關於把臉放在自己的糞便裡的?」

  「胡編亂造。」尼克坦白地說。

  「你的意思是——」終於有那麼一次,申為這唯一的後代感到驕傲。畢竟尼克還有希望。他抿了口茶,做了個鬼臉。這不是他帶來的茶,是尼科爾喜歡的那種,味道太濃。這麼濃的綠茶簡直可笑。不過對法國人能怎麼辦呢?

  「我的實驗室工作人員已經在一周內複製出MegaMAO,因為它不過是由兩種其他藥品混合而成。」

  一隻小鳥在遠處啁啾地叫著。離海濱這麼近,不費力就能聽見舢板在水中發出的嘩嘩聲,再靠近一點,有什麼東西在叢林裡竄動,不是壁虎就是全副武裝的保鏢。

  「您準備用暴力奪取裡奇的地盤?」

  申勞做了個鬼臉算是回答。「我們在開拓現有的市場。」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冷笑。

  「裡奇會想盡一切辦法不讓我們插手。」

  「他是先走了一步。」申承認。聽到尼克用了「我們」這個字眼,他心裡熱乎乎的。「但是在他的市場消費者中,有的人與權力機構有衝突。不難把裡奇的網絡也當作權力機構的一部分。我們的膠囊,效果同樣卓著,但價格只有他們的一半,以此來衝擊他們堅不可摧的毒品老大的地位,以及他們腐敗的政治聯盟。」

  「我們還能獲利嗎?」

  申遲遲沒有回答。他擔心兒子會這麼問,但正是尼克這麼問才說明他是個優秀的繼承人。「現在這段時期,」申慢慢地說,「我們的很多行動是為了阻撓和約束裡奇的行動。」

  尼克皺了皺眉頭,因為他自己和一個裡奇家族的人共同孕育了個孩子。「為什麼?」

  申的外表整潔而具有學者風度——身材矮小、書卷氣濃、孤傲冷漠——他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偽裝下去。秘密就像是盔甲。要揭示盔甲的核心嗎?他尤其不能向尼克這樣未經考驗的孩子透露這些。不過有些策略,不是導致新的經濟蕭條的整體戰略,也許不得不說出來。遠處的舢板發出低沉的噓聲,似乎提醒大家保持安靜。

  「尼克。想在這兒監聽我們的談話,技術上太容易了。我們還是沿著沙灘邊走邊談吧。」他站起身來。「現在!」他命令道。

  「我最痛恨的,」米西抱怨說,「是無法見到我唯一的外孫。」

  博士醫院寬敞的病房裡,查理·理查茲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儘管在正式戒酒期間他的妻子仍然杯不離口,但她的臉不再浮腫。不過和她談話真是費勁。一位醫生和他詳細談了如何修復她因酗酒而遭到破壞的神經感受區的問題。此刻他的腦子裡塞滿了那些愚蠢的計劃。

  查理看了眼手錶。「溫菲爾德很快會來的。她看到那個小男孩了,說他很好。」

  「安迪說——」米西欲言又止,憔悴的臉上露出極力克制的表情。安迪·雷德從地球上消失了。查理算了一下,他是從FBI那傢伙出事的那個星期開始失蹤的……也許是同一個人?關於失蹤的雷德先生,出現了各種猜測。查理用安迪來裝點門面的公司現在由齊奧·伊塔洛控制。也許是齊奧下令幹掉了他。只有一個人若有所失,但是她很快就會忘記這段記憶。可悲。西西里人會誇張地表示哀傷,實際上卻是屬￿別人的。

  查理低頭凝視著妻子。儘管她只是輕描淡寫地提到失蹤的情人,但是她腦海裡殘留的記憶竟與他有關,查理對此頗有受傷的感覺。他痛恨安迪留給她的後遺症,她那曾經美麗的鼻子,現在已經塌了。

  「安迪說什麼?」他問道。

  「哦,請別這樣,你知道他死了。」她那仍然美麗動人的面孔看上去像塊僵硬的木頭。「你知道,因為是你殺死了他。」

  她冷淡的新英格蘭口音,帶著奇怪的元音發音,幾乎不帶任何感情。不過這足以激起查理的怒火。「我沒有殺過人。」他低沉慎重的聲音顯示出憤怒。他從公文包裡拿出凱裡今早從巴塞爾帶回來的一小疊表格。現在需要兩個相關人的簽名,查理的妻子和大女兒。這麼多年後,資產終於要變賣了。

  裡奇蘭控股公司的秘密發展史到了奇怪的時刻。它被秘密轉讓給特拉華州的一家公司,公司的帳目全部需要檢查。裡奇蘭現在只是個金融服務公司,甚至連名字也要改。佳尼特建議改成「新時代」。

  「雖然我們把大筆資金投入了教育研究基金會,但是『新破產』這個名字會更好。」他反對說。

  米西看了看文件,小小的薄唇不高興地撅了起來。「有你這麼大的家族可真不錯。有人失蹤的話,你總是可以聲稱與此事無關。你知道我哥哥傑克上次從倫敦打電話來時告訴我什麼?他說你叔叔齊奧·伊塔洛去年給伊莎貝爾和孩子們派了個保鏢,現在他們還在那兒。他讓我為他們說情,讓保鏢離開。」

  「這倒是個新聞。」查理把表格和鋼筆遞給她。「請在X處簽名。」

  「我為什麼要簽?」她眯起眼睛,想要集中注意力。「『新時代』服務公司?這是什麼?」

  「米西,簽個名就行了。」他不耐煩地說。

  「對我來說能得到什麼?」

  「安寧。平靜。隨心所欲地花錢。」查理格格地笑起來。「哦,我保證讓伊塔洛的人不再騷擾傑克和他的家人。夠公平了吧?」

  她已經迅速而衝動地簽了名,像個賭徒在輪盤賭時重重地下注。「安迪說我——」她停住了。這次她的面孔顯得楚楚動人,把簽好名的文件推給查理。

  文件留在淡藍色的床罩上,他沒有伸手去拿。「溫菲爾德隨時會來。」他穿上大衣,似乎準備離開。

  「別走,」她低聲窘迫地說。這樣子真像女兒們小時候。她的女兒。哦,她真會掩飾自己的感情。真是個操縱別人的高手。他做出看表的姿勢。身後的門開了,溫菲爾德沖了進來,就像她母親暴風雨般地簽了資產文件。

  「抱歉我來遲了。」她坐在查理的椅子裡,準備打開收縮薄膜包裝的三明治。

  「你知道我們會歡迎你來這兒吃頓豐盛的、熱乎乎的午餐,」她的母親惱火地說。「你不知道誰做了這個三明治。有沒有什麼病菌……現在啊……」戒酒又把米西變成個絮絮叨叨的老太婆。

  溫菲爾德把文件拿過來,抬頭看了父親一眼。「就是這些?」

  他點點頭。「簽在你母親的名字下面。一式三份。」

  溫菲爾德沒有像輪盤賭的賭徒一樣簽名。她放棄打開三明治的努力,兩腿交叉著往後一靠,皺著眉頭把附屬細則看了十多分鐘。在她頭頂上方,她的父母互相對望,知道催促她根本毫無用處。然後她簽了名。

  查理收拾好文件,把另一疊文件放在她面前。「這是改名為『新時代』的文件。」

  她測覽了一遍。「佳尼特已經簽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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