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萊斯利·沃勒 > 黑手黨之戰 | 上頁 下頁 |
七九 |
|
早晨一點時,凱文已經重新打好他的行李袋,丟下他在途中披著的髒衣服。那台思考者他裝了起來。幾個月前凱文得到它以及他給布魯姆思韋特的一台。那台經過特別的改裝,使用一張由一位電腦專家編制的程序卡。這種電腦帶有那種卡就能起一台超小型無線電收發兩用機的作用,有效範圍是兩公里。所以監聽梅斯向隔壁布魯姆思韋特作指示簡直太容易了。 七號和八號工棚是禁止進入的地方,是嗎? 1點15分,他已經在住宿區外放鬆著步子朝著今天下午他從開來的直升機上瞥見的那些棚地的大致方向走去。那是些四面敞開、鐵皮頂的龐然大物。如果梅斯要他相信巴拉望只是一個小小的試驗機構,這些棚子已經洩露了天機。他們正在改造一些工棚用來製造某種巨大的東西,比齊奧·伊塔治所夢想的要大得多。他也從空中瞥見了其他建築物,包括一個大豬圈似的關囚工的地方,兩座結實的多半是給衛隊住的建築物,一個直升機起降點和一個鄰近的帶花園的寺塔式建築,可能是所醫院。 但是七號和八號工棚究竟有什麼東西這麼特別?那個讓他看的樣品是世界其它地方都能見到的那類工作棚,有簡單的機械,用以浸解、燉煨古柯葉,攙進試劑,再經過幾個加工步驟,生產出為行家們所稱讚的可卡因氫氧化物。 梅斯,他自己是個同性戀者,也染上了毒癮。那種白色的東西會對人的頭腦產生某種作用,使得開頭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知道後果,在可卡因控制下漸漸處於一種精神狀態,覺得自己不管做什麼都是對的,對的,對的。不管是什麼,你知道自己都會贏。 2點整,凱文已經檢查了大部分工作棚。他斷定,他們能輕易產生足夠的精煉白粉以供應西半球任何毒販子所要的任何東西,甚至會像雨後春筍般發展的交易速度一般快。至於強效純可卡因需求,一個工棚明顯是專用于為特別高純度的強效可卡因生產配製可吸式衍生物的。這種強效純可卡因會讓人喪失一切人類的情緒:恐懼,悔恨,痛苦,甚至饑餓。他也發現,強效純可卡因合上海洛因能產生一種叫做「夢羅克」的新感覺,這種東西比任何曾經有過的街頭藥品都更易上癮。巴拉望島上一切都是最時新的。 凱文一直在靠月光工作,月亮被雲遮蓋時便停下來。頭頂上方的半個灰白月輪給了他所需要的足夠光亮,也給任何哨兵同樣的光亮。但這地方的安靜使人放心。夜裡什麼人也不會巡邏這種地區。這不是那些需要守衛的工棚,這是奴隸們白天勞動的處所。 另外兩個工棚獨自隱藏在一小塊土生植物叢中,這片樹叢在整座山脊被重耕並用來種植古柯樹後倖存了下來。這塊呈方形的樹叢已長了二十年,在月色暗淡時把那兩個工棚隱藏了起來。但當雲移開後,凱文能十分容易地看到它們。他也能看到一道二十英尺高的擋風籬笆圍著這個地區,大門用三道高度不等的插銷加固,每道插銷都帶有自己的釩鋼大掛鎖。圍牆頂上裝著扭絞的鋒利的鐵絲網。他的嘴感到乾燥。他潤潤他的嘴唇,仿佛又嘗到了艾裡斯身上的味道。 凱文這會兒真懷念他丟在那個小屋裡的髒內衣和襯衫。他需要那種東西丟在鐵絲網上。就在又一塊雲遮掩月亮之前,他檢查了籬笆,尋找通電或安裝警報系統的跡象。在這種窮鄉僻壤,不需要任何那種高級東西。 他又把籬笆看了一遍,看到在一卷鐵絲網結束、另一卷開頭的地方,有一個幾英尺寬的缺口。看來某個頗有經濟眼光的人寧願讓這個口子留著,也不願再用一整卷新的鐵絲網來填塞兩英尺的長度。 2點30分,凱文爬上籬笆越了過去,在七號和八號工棚裡潛行。到目前為止,他們的秘密實質使他困惑不解。不錯,它們不包含任何把古柯葉打碎並提取其要素的正規機器。但這地方明顯是某種實驗室。板條箱裡沉重的大玻璃瓶整齊地堆在五十五加侖的鋼圓筒旁。 在中學和大學,凱裡都是佼佼者。凱裡給他做作業,凱文才勉勉強強通過學業。他以前從未對這虛度的青春悔恨過。但現在,這些容器上標簽的名字正是化學教師們多年來滔滔不絕地對他講的那些拗口的字。他讀標簽時,嘴唇動著。嘴唇乾得像紙片。他舔舔它們,另一種動物麝香和檀香木的氣味充滿了他的味蕾。 他該做的是把這些名字錄在思考者裡,可他事前弄錯,把它打在無線電收發狀態了。他得重開,找出一張新卡,把它設置成筆記本功能。就在黑暗中,連本手冊也沒有的情況下幹?不大可行。或許他能記住這些名字?二甲胺、磷醯基氯化物、氫化鈉、乙醇,好的,最後兩個,他聽說過它們。頭兩個得費些腦筋。二,甲,胺。好的。磷醯…… 一支AK-47上的自動打火聲,喀嗒一下,聲音非常清晰。凱文一下子覺得毛骨悚然。他在兩隻長木桌之間躺了下來,試圖把那支勃朗寧從槍套裡取出來。勃朗甯的槍管不是那麼長,但上面裝了個四英寸的消音器。過好長一會兒凱文才把它拔了出來。 雲層離開了月亮。半輪明亮的月亮突然照亮了下面過道裡那個男人的側影,他正把AK-47舉過臀部。 身上開始流汗,凱文的大拇指鬆開了保險栓。一切似乎令人難以忍受的緩慢動作在進行。那人看見他在地上了嗎?他怎麼會看不見?然而……。 自動槍從皮套裡拔了出來。這動作絕對沒有發生響聲,但門道裡那人卻把衝鋒槍舉到肩高,直對著他瞄準。一個僥倖的目標。他不會知道凱文臥倒在粗糙的木頭地面上。但你可不能聽天由命。 凱文對著哈裡·布魯姆思韋特的鼻子打進了一發,他倒下時,又把一發打進他胸膛,在開了兩發以後,消音器不大管用了。每再開一槍便發出更大的響聲。但至少,那重要的幾發是無聲的。這是他自從科爾羅恩回來以來第一次殺人。他不感到有什麼特別的,像平常一樣,只是例行公事。這草木茂密之地,自然不像西西里山村。齊奧·伊塔洛曾告訴他,那地方仍然在交易中扮演角色。別的什麼人,也許是看不見的莫羅,在那個組織被強行解散後,收拾著殘局。 二,甲,胺。 他低頭彎腰繞過拐角,從那伸開四肢躺著的屍體旁走過。他只停下步拿了AK-47——誰知道這一夜的其餘時間還會有什麼事?——凱文小心翼翼地走出七號工棚,一步步地走進月色中。布魯姆思韋特把大門開在那兒哩。 不高明,第一夜就把你的主人殺了。肯定,這是一件社會上不准幹的事。他無聲地吹著口哨,環視著地形,以便行動。他長長地,小心地吸了口氣。那種陵墓的氣味幾乎壓倒了他,凱文咬緊下顎。從此往後便簡單了。梅斯爵士作為黑手黨中聞名的一個分部頭目,給他的印象並不深。那個分部頭目在七號工棚裡躺在他自己的血泊裡,死了。梅斯沒有膽量領導一次成功的對凱文的搜索。夜裡不能。不管怎樣,現在必須做的一切是離開這個山脊。 離開這個山脊,離開這個島嶼,並且無論如何都要記住那些所有化學品的名稱。 凱裡·裡奇到達裡奇蘭大廈比任何人都早。他站在查理的窗前,向下凝視著城市,這時早晨的太陽那斜射的金色光線正穿過那他弟弟凱文一心渴望的使人敬畏的景象。 有些事情使他大半夜都醒著,一些事與凱文有關。他孿生的弟弟凱文過著那種出生入死的生活,可奇怪的是,他們之間的心靈感應並沒有經常地擾亂他。一次夢中凱裡見到他弟弟,凱文懇求地轉身朝向他,那張臉看來被重壓耗損空了。早晨6點,凱裡把溫菲爾德留在床上,擔心會弄醒她,慢慢地在他們的小房間裡踱步。前一天晚上他不很樂意做愛。凱文不在使他不安,這是他不曾讓溫菲爾德知道的事。她有她自己的麻煩,也沒讓他知道。 他不聲不響地穿衣,走出她的房間,從在列克星敦地鐵車站月臺和第72街上睡覺的男男女女旁邊擠過。空氣中彌漫著陳黃油和排出的廢氣的惡臭,那種廉價的摻了酒精的酒和不穿鞋襪的髒腳的臭味。 「虛榮,」一個老頭嘀咕道,「一切都是虛榮。」他粗聲粗氣的聲音在清晨的寂靜中迴響。他沒有牙齒,沒穿鞋,沒穿上衣,只是用瓦楞紙裹著腹部。他凝視著的目光從水泥地板上抬起,眼眶肮髒,滿是皺紋,但眼睛一眨不眨,冷酷無情。「看看那件輕便大衣,」他責難地說,「一切都是虛榮。」 聽到一個本地城裡人的這種責難,凱裡在那老人面前丟下一美元鈔票,算是一件對裹在硬紙板裡的巫師的還願物。「這天會怎麼樣?」凱裡問他。 「對我來說?還是對你而言?」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