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情死荒漠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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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梅爾蹲在他身邊,這是伊斯梅爾的習慣。兩人小時候經常在沙漠裡玩,伊斯梅爾每天早上總是第一個起床,然後叫醒他。伊斯梅爾說:「弟弟,你的心情似乎很沉重。」 阿哈米德點點頭說:「現在在打仗。」 阿哈米德吃完早飯就回到他的行李旁,這些箱子都沒鎖上。他打開頂上那個小皮箱,看到那部電臺放在箱子裡正合適。他腦子裡像過電影一樣回想起來:在繁華、沸騰的柏林城,有一條綠樹成蔭的提爾普茨法爾大街,街上有一幢漂亮的四層樓樓房,樓房的門廳、樓梯十分別致。樓內有一個相連的辦公室,外間有兩位秘書,里間擺著桌子、沙發、檔案櫃、一張小床,牆上有一張日本畫,旁邊掛著弗朗哥的像;站在辦公室的陽臺上可以看到蘭韋爾運河。一位滿頭銀髮,十分老練的將軍手裡牽著兩隻小獵狗說:「隆美爾要我派一名情報員打進開羅。」 箱子裡還有一本書,是本英文小說。阿哈米德隨便翻了翻,然後念道:「昨晚,我做夢又去了曼德裡。」一張疊著的紙從書本裡滑出來掉到地上,阿哈米德小心翼翼地撿起來夾到書裡。他合上書,把它塞進箱子裡,然後把箱子關上。 伊斯梅爾站起來同阿哈米德的肩一般高。他問:「旅途很長嗎?」 阿哈米德點了點頭說:「我是從利比亞的埃爾亞吉拉來的。」這個地名對他堂兄來說很陌生。「我是從海邊出發的,」他又補充說。 「從海邊?」 「是的。」 「一個人?」 「啟程時還有幾峰駱駝。」 伊斯梅爾十分驚奇。即使是遊牧民,也不可能走這麼長的路。再說,他從來也沒見過海是什麼樣子。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與戰爭有關係。」 「為了在開羅站住腳,一夥歐洲人同另一夥歐洲人就打得不可開交。這對沙漠上的人來說有什麼意思?」 「我母親的人民處在戰爭中,」阿哈米德這麼說。 「一個男子漢應該跟爸爸走。」 「如果他有兩個爸爸呢?」 伊斯梅爾聳了聳肩膀。他知道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阿哈米德提起剛才打開的那只箱子說。「你能不能替我保存一段時候?」 「沒問題。」他接過箱子又問:「誰會贏得這場戰爭?」 「我母親的人民,他們像遊牧民一樣,驕橫、殘忍、強大。他們要成為世界的主宰者。」 伊斯梅爾笑了,他說:「阿啥米德,你以前是相信沙漠 阿哈米德想起來了,他在學校上學時曾學過這樣一課:從前沙漠上有許多獅子,但漸漸地只剩下幾隻了。它們躲進山裡,靠食鹿和野羊為生。他把這個故事講給伊斯梅爾聽,伊斯梅爾不相信。於是兩人就爭論起來,像爭論什麼重要問題一樣互不相讓,而且經常就此爭執不下。阿哈米德笑了笑說:「我仍然相信沙漠雄獅。」 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他要洗個澡,理理髮,在疼痛的地方擦點清涼消炎膏。此外他還需要一件絲襯衣,一條金項鍊,一瓶冰鎮香檳酒,一位皮膚光滑柔軟的女人。但要得到這些,只好等待。 當他打扮好從帳篷裡走出來時,那些遊牧民都吃驚地看著他,好像他是個陌生人一樣。他戴上帽子,把剩下的兩個提箱背起來。這兩個箱子一個重,一個輕。伊斯梅爾把裝有水的羊皮水袋遞給他,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阿哈米德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皮夾子,檢查了一下裡面的身份證。身份證上他的名字是亞歷山大·沃爾夫,34歲,家住開羅花園城,橄欖街,職業是商人,歐洲人。 他在冷意正濃的黎明時分出發了,再走出幾裡地後就會到達一個小城市。 這在古時候是一條商人做生意時踩出來的路,沃爾夫沿著它走入一個綠洲後又進入沙漠,行走好長一段後又遇到一片綠州。越過一座丘陵,一條普通的現代公路映入眼簾。這條路像是天主在地圖上專門劃出來的一樣,一邊是黃沙、塵土和貧瘠的山丘,另一邊則是肥沃的棉田,灌溉渠縱橫交錯。農民在田裡弓腰勞動,只穿背心褲衩,不像遊牧民那樣穿著長袍。從北面登上公路,附近尼羅河上的清新空氣撲鼻而來。看到越來越多的都市文明景象,沃爾夫感到自己又成為一個真正的人。農民稀稀疏疏地點綴在田間,而有一部分人又擁在一起。後來,他又聽到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知道自己已進入安全地帶。 從阿斯烏德城方向開過來的汽車離他越來越近。他看到它了,是輛軍用吉普。汽車更近些後,他又看到車上的人都穿著英國陸軍服,這時他才認識到他走出一個危險區而又進入另一個危險區。 他儘量使自己保持鎮靜。他想,我有足夠的權力出現在這裡,我生在亞歷山大城,我的國籍是埃及,在開羅我有一棟房子,我的證件都是真的。他又想,我是個富豪,是個歐洲人,是敵後的德國間諜。 吉普車在他身邊嘎然而上,從上邊跳下一個軍官,這人的肩章上有三顆星,是個上尉。他看上去很年輕,走起路來有點瘸。 上尉發話了,「你是從哪裡來的?」 沃爾夫放下背上的箱子,把手抬到肩上用大拇指向後指了指說。「我的車在沙漠路上拋錨了。」 上尉點了點頭相信了沃爾夫的解釋。她從來也沒有,或者根本就沒聽說過一個歐洲人會從利比亞穿過大沙漠來到這裡。他說:「我還是看看你的證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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