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
| 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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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這麼一件事,難道你連郭魯尼伏特也不信任了?」我問科裡。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自己過界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科裡說,「他這麼些年來待我情同父子,是他造就了我。見鬼,我對他的信任超過任何人,甚至你!」 「當我沒說,」我答道,「那麼你為什麼沒有把我們的行期告訴他?又為什麼騙他說我們到洛杉磯買古董?」 「因為這就是他教我的辦事情應有的方法,他常常教我千萬別對一個人說一些此人不必知道的事,現在他即使發覺了我們的秘密,也會為我感到驕傲的,因為我這是在用正確的方法辦事。」科裡心平氣和地對我說。他接著又催我:「快點穿好衣服,今晚我要讓你盡興地玩,享盡人間的樂趣。」不知怎麼的,他的話使我想起了埃裡·漢姆希。 和所有看過有關東方的電影的人一樣,我渴望能有機會在藝妓館裡一度良宵:享受才色俱佳的女人的服務。聽到科裡說今晚我們將去消受藝妓的接待時,我心中想像的藝妓館就是我在電影上見到過的那種坐落在街頭角落裡的修繕得異常華麗的房子,所以當我們那輛配有司機的小汽車停在東京一條主要街道的那家掛有天篷的小餐館門前時,我簡直傻了眼:它看起來和曼哈頓下部的唐人街上的色情場所差不多!主人領我們穿過擁擠的餐館,到了一個通往單間的餐廳。 房屋是豪華的日式裝飾,懸掛著色彩斑斕的燈籠,中間擺放著一張只有一尺高的長方形餐桌,上面放有一些五顏六色的盤子,小巧玲瓏的酒杯,象牙筷子等。餐桌前坐著四個穿和服的日本男子,文郎先生是其中之一。他和科裡握手,其餘的人對科裡鞠躬,科裡給他們逐一介紹我。我在維加斯曾經見過文郎賭博,但沒有正式見面認識。 七位藝妓踩著碎步一溜小跑進來,她們都身穿厚厚的織錦的和服,上面繡有鮮豔的花朵,個個臉上都濃妝豔抹,進來後就分別坐在每一位男賓身旁的坐墊上。 在科裡的帶領下,我坐在餐桌前的墊子上。女侍者捧著一大盤一大盤的魚和蔬菜進來後,每位藝妓就開始喂她身邊的男客吃喝。她們用象牙筷子夾小量的魚或菜送到男人的嘴裡,再用灑了香水的濕餐巾幫我們抹嘴,這些小餐巾有點像洗臉用的毛巾,不過非常小巧。 我身邊的藝妓把身子緊貼著我,微笑著勸我吃喝。她還不斷地給我斟酒,我猜那是著名的日本米酒,很香濃,可惜所有的菜都太帶魚腥味,好在後來女侍者端上了切成塊狀的神戶牛肉,還用可口的醬汁泡著。 我仔細端詳身邊這位美麗的藝妓,看出她至少已經有40歲了。她把自己裹得像個木乃伊,所以儘管她的身體緊靠著我的身子,我也是除了被她的厚織錦和服摩擦的新鮮感,什麼其它的欲望都沒有。 晚飯後,藝妓們逐個輪著為我們表演節月。有一位吹奏的那種樂器好像是笛子,此時我已喝下大量的酒,那不熟悉的樂器聽起來就像是蘇格蘭的風笛;另一位藝妓朗誦的一定是首詩,男人們都給她鼓掌;然後輪到我的藝妓起來了,她表演的節目是讓人吃驚的翻跟鬥,我為她大聲喝彩。 事實上她從我的頭上翻跟鬥過去時把我嚇得要命,然後她在文郎頭上繼續翻,更神奇的是他居然在空中把她抓住並且要吻她。我有點醉了,看不太清楚,只模糊見她避開了,還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表示責備,他們又跟著都高興地笑起來。 科裡在我的後面壓低嗓音說:「老天爺,下一個遊戲是玩旋轉瓶子了。」他笑得和文郎一樣開心,文郎則用日語對藝妓們大聲嚷嚷,還企圖抓住她們。接下來又玩了棍子和球以及其他一些不乏騙術的遊戲。我由於酒醉的原因,和文郎玩得一樣忘情。 醒來後,我發現已經和科裡坐在小汽車裡。我們穿過幽暗的街道,在郊區的一棟大樓前面停了下來,科裡領著我走到大門口。沒有守衛的大門竟神秘地自動打開了,我終於看到了真正的東方式的房子,房間裡除了睡覺用的席子外,什麼陳設都沒有,四面的牆壁實際上是可以左右滑動的薄木板的門。 我倒在一張席子上,只想睡覺,科裡跪在我身邊小聲地說:「我們今晚在這兒過夜,明天早上我會來叫醒你,你就放心地在這裡好好睡一覺吧,有人會來整晚照顧你。」在他的身後我看見文郎的笑臉,我認為此時的文郎已經酒醒了,這不禁使我產生了一絲疑惑,就試圖掙扎著從席子上起來,科裡馬上把我按了回去,我還聽見文郎的聲音在說:「你的朋友需要個伴。」我實在太困了,什麼都顧不上了,就重新倒在席子上,一下子便睡熟了。 有人推門的聲音把我給弄醒了,房間裡充滿了旭日的光芒。透過敞開的「牆」,我看見隔壁的房間,科裡正坐在那個巨大的皮箱上,儘管隔得很遠,我還是看見他在微笑。「墨林,起來梳洗吧,」他對我說,「我們今天早晨飛香港。」 皮箱重得科裡無法提,只好由我來把它提到車上。這次沒有司機,是科裡開車。到達機場後,他把車停在機場大樓的外面。我把箱子提進大樓,科裡在前面開路,領我走到行李托運處。我腳步不穩地走著,箱子老是碰撞我的小腿。托運單的票根放在我的機票上,我以為這沒有什麼區別,科裡也沒怎麼在意,我就什麼都沒說。 我們穿過大樓的登機門走到飛機跟前,不過暫時沒有登機。科裡一直等著那輛滿載行李的車子開出機場大樓,看見他的那個巨大的由銅條加固的箱子放在行李車的最上面,再目送搬運工人把它放進飛機的腹部之後,才和我一起上了飛機。 飛往香港的四個多小時裡,科裡都很緊張,在玩賭博遊戲中我又贏了他4000美元,其間我還問了他一些問題。 「你原來告訴我明天才離開日本的。」 「是的,那是我的估計,但是文郎比我預計的還要快就把錢都準備好了。」 我心裡明白的他的鬼點子絕對不是如此簡單,我轉了個話題說:「我很喜歡和藝妓的聚會。」 科裡假裝在研究他的牌,可是我看得出來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遊戲上,他不以為然地對我說:「像中學生玩的把戲,藝妓的招數一點都不好玩,我情願要我的維加斯。」 「那倒不一定,」我說,「我覺得遊戲挺有意思,但是我得承認那以後所受到的服務更好玩。」 科裡忘了手中的牌,問我:「什麼服務?」 我對他說了樓房裡少女的舉動,科裡大笑道:「那一定是文郎安排的好戲,你這幸運的雜種,當晚我卻幾乎跑斷了腿。」他停頓了片刻,又不無促狹地說:「這樣看來,你的自我防線最終還是垮掉了!我敢打賭,自從你在洛杉磯勾搭上那個女人之後,這還是首次對她不忠。」 「是的,」我說,「但在遠隔3000英里以外的地方幹這種事就不算什麼了。」 在香港著陸後,科裡對我說:「你去小行李提取處等候箱子,我呆在機旁等候他們卸貨,然後我跟隨行李車走,這樣就什麼樣的毛賊都無從下手了。」 我快步穿過大樓走到行李提取處,機場大樓裡人山人海,人的樣子和日本的不很相同,但畢竟仍然是東方人的臉龐。行李傳送帶開始運行了,我密切注視著加了銅條的皮箱是否出現。過了十分鐘,真不明白為什麼仍不見科裡的人影,我朝四周望望,幸好沒見任何戴口罩的傢伙,也沒見任何形跡可疑的人。 這時候,加了銅條的皮箱從傳送帶上掉下來了,我趕緊把它提了起來,它仍然那麼重。我仔細檢查看是否有被人用小刀撬開過的痕跡,無意中發現了有一個小小的方塊狀的名字標簽牌掛在提手上,上面寫著我約翰·墨林的名字,名字的下面還注明了我的家庭地址和護照號碼。此時我才終於明白科裡為什麼要我到日本了——如果這次有人得坐牢,那就非我莫屬。 我坐在箱子上等了大約三分鐘,科裡總算出現了,他看見我時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說:「太好了,我已經叫好了出租車,我們現在就去銀行。」說著他毫不費力地拿起那只箱子,走出了大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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