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
| 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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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情緒激動了好一陣子才說:「如果我到你的家裡去,對你的妻子說你愛我,你會反對嗎?」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用手壓住自己的胸口說:「請你再說一遍,好嗎?」 她重複道:「你會反對嗎?」 我回答她:「百分之百不贊成!」 她咬牙切齒地瞪了我一會兒,然後又放聲大笑了起來,說道:「我曾和你一起墮落,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幹了。」 我明白她說這話的意思。 「好啦,」我說,「和瓦特伯的事進展如何?」 「我用龜油徹底地,長時間地沐浴,然後又化了妝,穿上最好的衣服,自己開車到祭壇。我被引進屋子,見到了繆斯·瓦特伯。我們坐下來一起喝飲料,他問了我的工作等情況,和我聊了大約一個小時。他非常精明,讓我明白如果這個晚上過得愉快,他會為我做許多事。我心裡想這狗娘養的,今晚根本沒打算和我上床,他甚至連飯都不請我吃。」 「我可從來沒有對你做過這種事。」我又插嘴道。 「他看了我好長一段時間,然後對我說:『樓上的臥室裡已備下了晚餐,你願意上去嗎?』我用南方口音回答他道:『願意,我有點餓了。』他陪我上樓去,他家的樓梯就像電影中的那麼漂亮。打開了臥室的門,他把我讓進了房間後,就在外面把門關上了。我在房裡看見一張小桌,上面擺了一些精美的小吃。」 說到這,她又擺出一個天真少女的姿態,臉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繆斯在那裡?」我忍不住問她。 「他在外面,在走廊裡。」 「他讓你單獨進餐?」 「不,貝拉·瓦特伯太太身穿極薄的晨衣在等著我。」 「啊,我的上帝!」我驚歎道。 詹娜麗開始表演另一幕: 「我事先並不知道得和一個女人造愛,本來這天我思想鬥爭了八個小時才決定和一個男人上床的,現在我卻是不得不和一個女人造愛,我沒有這方面的思想準備。」 我說我也沒有這個思想準備。 她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是傻乎乎地坐了下來。瓦特伯太太請我吃三明治並給我倒了杯茶,然後她從衣服中抖出她的雙乳,對我說:『親愛的,你喜歡這對乳房嗎?』我機械地回答:『你的乳房很漂亮。』」 這時詹娜麗盯著我的眼睛,接著又垂下了頭,我問她:「後來呢?你讚美了乳房後她還說了些什麼?」 詹娜麗張大眼睛,做出恐懼的表情說:「貝拉·瓦特伯對我說:『你願意親我的乳房嗎?我親愛的!』」 詹娜麗說到這裡,一下子癱在床上,躺倒在我身旁,但仍然繼續說:「我沖出房間,跑下樓梯,逃離了那幢房子。為此我足足等了兩年才找到工作。」 「這座城市可真夠野蠻。」我感歎道。 「不,」詹娜麗說,「如果我事先和女朋友再談八個小時,也許我就會肯幹了,這僅僅是能否鼓足勇氣的問題。」 我不出聲,只是對著她眯眯笑,她則盯著我的眼睛,對抗著。我說:「是的,不過這又有什麼區別?」 當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時,我設法去聽多蘭的意見。 「老繆斯是個危險的人物,得提防著他。」他的這個意見和我的不謀而合。 繆斯·瓦特伯是好萊塢最酷愛權勢的人物中的一個,他的三重文化電影製片廠在財力上比大多數的電影製片廠都要雄厚,但生產的影片卻最糟糕,然而這個全身連一個藝術細胞都沒有的繆斯·瓦特伯,竟然在生產藝術的領域裡創造了搖錢樹!就憑這,他成為公認的奇才。 瓦特伯是個不太整潔的胖子,身穿裁剪馬虎的維加斯式的衣服,平時沉默寡言,從不流露情感。他信奉的原則是:只有你能夠從他那裡拿走的東西,他才肯給你。換句話來說就是:你要是沒能耐強迫他和他的律師拿出來的東西,他就堅決不給你。他在影片提成方面欺騙製片人、明星、作家、導演等人倒是一視同仁。生產出了好片子後,他從不感謝導演工作的出色,演員表演的精湛,作家劇本的優秀,他的理由是他曾為劣質的東西付出過很多次大價錢,所以憑什麼還得對一個稱職人員的工作多付錢呢? 瓦特伯就像人們談論戰爭那樣談電影,他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是:「要想做煎雞蛋,不打破雞蛋不行。」如果某個生意合夥人因為自己和他有交情,或者某個演員因為敬愛他,以為他們之間的友誼有多深,到頭來因不明不白地被電影製片廠克扣了工錢而去向他提出疑義時,他總是淡淡一笑,冷冷地說:「我一聽到這個『愛』字,就趕緊伸手捂住錢包。」 他對仁義道德不屑一顧,別人指責他缺乏信譽時他反而以此為榮。他根本就不希罕獲得言而有信的美名。他認為握手是表面功夫,只有白紙黑字的合同才是真格的。只要有機會去騙取合夥人的建議和劇本,克扣他們的電影利潤的合理提成,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幹。要是那些過度疲勞的藝術家(製片人太瞭解情況了,明知道反對只是徒費口舌)忍無可忍地去責備他,他就只是簡單地回答:「我是個電影製片商!」腔調和波多雷對一個類似的責難做出的回答:「我是個詩人!」一模一樣。 瓦特伯使用律師就像流氓使用槍那般隨便,玩弄感情就像妓女玩弄性愛一樣老練,利用好的作品就像希臘人利用特洛伊木馬。他支持羅傑茲退休演員之家就等於以色列支持千百萬印度饑民和在阿拉伯各國棲身的巴勒斯坦難民,要想他對別人行善,就等於是要他做違反自己本性的行為。 瓦特伯剛接管時的三重文化電影製片廠是個虧損嚴重的廠,他立刻在電腦中設置了嚴格的底線基數,訂出全城最苛刻的條件,另外,他從不為創造性的主意冒險,要幹也要等這些建議在別的廠得到驗證為止,萬一遇到緊要關頭,他的王牌就是緊縮開支。 別的製片廠拍一部影片動輒耗費上千萬美元,而三重文化電影製片廠拍一部片子從不超過300萬美元,事實上,一到費用超過300萬時,繆斯·瓦特伯本人或三個副總裁中的一個就會一天24小時地盯著你了。他要製片人張貼完成契約的承諾書,要導演以自己提成的百分比發誓,要演員們千保證、萬保證,反正大家務必按預算把影片拍成。凡是能按預算或低於預算拍成一部電影的製片人對繆斯·瓦特伯來說就是一個英雄,至於影片收入僅僅維持成本也沒關係,但是如果影片超支,即使它淨賺2000萬美元,給電影製片廠帶來豐厚的收入,瓦特伯也會執行和製片人簽定的合同中的處罰條款,扣掉他們的利潤分成。當然,這樣做是要付諸法律程序的,但是廠裡豢養著20個律師,他們正盼望著能上法庭實習,因而,和製片人的協議很容易達成,特別是那些還想在「三重文化」拍片的製片人和演員就更是只能忍氣吞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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