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九六


  他誘騙作家的手法不外乎是在請他們吃昂貴的午飯時,有意向他們虛提各種工作機會,告訴他們如果參加改編正在拍攝中的電影劇本,一次就可得數千美元。接著他就誘惑他們暢談自己未來的小說或電影劇本的創作構思,然後剽竊他們的構思並移花接木——改變了其中的人物,但主題和情節都原原本本地保留下來。他不但對提供這些原始構思的作家分文不給,還對幹這種缺德事津津樂道,因為作家的付出是無形的,他們也不可能找到證據來證明這些構思由他們提供,所以只好吃啞巴虧,不像那些為了得到角色而不惜向他提供性服務的女星期望得到回報那麼簡單直接。

  倒是所有和傑夫·瓦更打過交道的代理人都會明智地阻止他們的作家主顧再跟他一起出去吃飯,不過全國各地有那麼多年輕又沒有處世經驗的作家擁到好萊塢,渴望通過此人在好萊塢的地位來幫助自己名利雙收,加上傑夫·瓦更已經精於此道,會很巧妙地打開一點點的門縫讓他們往裡瞧,隨即又用力把門關上,連帶把他們的腳趾夾個青一塊紫一塊。

  有一次我在拉斯維加斯和科裡聊天時說他和瓦更用同一手法欺騙受害者,科裡當即表示不同意,他說:「我和維加斯是瞄準顧客的錢,而好萊塢要的卻是睾丸。」

  他還不知道三重文化電影製片廠剛剛在拉斯維加斯購買了當地最大的賭場中的一家。

  繆斯·瓦特伯的情況和瓦更有所不同。在我剛到好萊塢不久,有人帶我到三重文化電影製片廠去拜會他。

  一見面,我就知道繆斯·瓦特伯是個什麼貨色了。他臉上那種鯊魚似的表情就是那種長期享有至高無上權力的人慣有的冷漠的樣子,這種一般人裝不出來的表情我曾經在高級軍事將領。賭場老闆、美豔而富有的女人以及黑手黨的頭子們的臉上見過。他的骨子裡還滲透出權欲和冷酷,絕對沒有絲毫的憐憫和同情心。這是一個權欲橫流,大權小權都要獨攬的強人。

  那天晚上,我告訴詹娜麗我到過三重文化電影製片廠,還見識了瓦特伯,她漫不經心地說:「好個老繆斯,我認識他。」說完,她挑釁似地望了我一眼,我就上鉤了。

  「好吧,」我央求她,「和我講講你是如何認識繆斯的。」

  詹娜麗起床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那時我到好萊塢快兩年,仍然一事無成。有一天,我應邀出席一個有許多大人物到場的派對。我是以一個未來影星的身份去碰碰運氣的,希望能接觸到一些要人。派對上有十多個像我這樣的少女,全打扮得花枝招展,希望能給某個有權勢的製片人看中。算我最走運,風度翩翩的纓斯·瓦特伯走到我的跟前。我當時不明白人們為什麼會中傷他,還記得他妻子曾走過來大約呆了一分鐘,並且在設法把他拉開,但是他不理她,繼續和我聊天。毫無疑問,我當時是南方來的有魅力的美女。當晚派對結束時,他邀請我第二天到他家吃晚飯。第二天早上我打電話給所有的女朋友,把這個事告訴她們,她們向我表示祝賀,一再叮囑我得為他獻身。我說我當然不會在第一次和他的會就讓他輕易得手的,我還認為如果我吊吊他胃口,也許他會更尊敬我。」

  「這真是個好技巧。」我插了一句。

  「我知道,」她說,「這個技巧用於你身上是很靈的,這是我的感覺。事實上我向來都是除非真正喜歡一個男人,否則就不會和他上床。我從來就不會由於要某個男人為我辦事而和他上床。我對女朋友們說了這件事,她們都認為我瘋了,說如果繆斯·瓦特伯真的愛上了我,或者說真正喜歡我,那就意味著我可以走上當明星的道路。」

  她花了幾分鐘的時間來生動地表演這出假美德的初時抗爭,最終變成心甘情願的犯罪的啞劇。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好奇地問。

  詹娜麗兩手叉腰,戲劇性地昂首挺立,一副自豪的樣子。「那天下午五點鐘,我做了一生中最大的決定,那就是為了不斷進取,我準備和一個根本不瞭解的男人上床!我自以為自己很勇敢,最終定出了這個只有男人才能夠制定得出的決策。」

  她暫時中止了自己的「演出」,轉而友好地問我:「男人們不就是這樣做的嗎?他們只要能在生意上達成協議,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連貶低自己的身份也在所不惜,這算不算生意經?」

  「我想是吧。」我回答她。

  「你曾經幹過這樣的事嗎?」她又問。

  「沒有。」

  「你對自己的評價還挺不錯的嘛,對嗎?我曾和幾個已婚男人有過婚外情,我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們全喜歡帶那頂碩大的白色牛仔帽。」

  「此話怎講?」

  「他們都想既對妻子又對女朋友表示公平愛戀,起碼是希望能給別人留下這樣的印象,這樣一來,人們就無法責備他們了。連你也是這麼幹的!」

  我思索了一會兒,弄明白她此話的含義後說:「就算是這樣吧,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詹娜麗憤憤不平地說,「你說你愛我,但你又要回到妻子的身邊。已婚男人除非真打算離開自己的妻子,否則他就不應該對另一個女人說他愛她!」

  「那是浪漫主義的假話。」我承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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