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五七


  琳達聳聳肩說:「我也曾和富人呆過,也賺了不少錢,但文郎和他們不同,他只是一個毛頭小夥。我唯一不喜歡的是他那麼濫賭,上帝啊,他一天輸掉的錢夠我用十年!」

  科裡心裡盤算著,看來她的這番話是真的,今後可千萬不能讓文郎和琳達·派遜再見面了。他略帶著譏諷地微笑說:「是的,我也不願意看到他輸那麼多錢,我本來可以勸阻他不去賭。」

  琳達對他嫵媚地笑著說:「是啊,我相信。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這幾天是我一生中所過過的最快樂的一些日子,也許我還會見到你。」

  他明白她在暗示什麼,但他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圓滑地說「你什麼時候想來維加斯花日元,儘管打電話給我,除了籌碼以外,其他一切都由賭場支付。」

  琳達沉思了片刻,問:「你認為文郎下次再來會打電話給我嗎?我把我在洛杉磯的電話號碼給了他,我甚至說過等我拍完電視劇後,就飛去日本度假。他說他會很高興,還叫我在去之前告訴他何時到達。只是看上去他對此事好像並不熱心。」

  科裡搖搖頭忠告她說:「日本男人不喜歡女人這麼主動,他們落後於時代起碼100年,對於文郎這樣的大闊佬更是如此,你最好的應付辦法就是安下心來冷處理。」

  琳達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說:「我心裡想也只能是這樣。」

  他把她送到機場,在她登機前吻了吻她的臉,答應她說:「當文郎再來時,我會給你打電話。」

  科裡回到桑那都大酒店後,第一時間就來到郭魯尼伏特的居室,而且諷刺道:「天底下竟有這麼便宜的事,我們對賭客也實在太好了!」

  郭魯尼伏特安慰他說:「別失望,我們還不想這麼早就把他那100萬全贏過來,但是有一點你是對的,這個女演員不是我們理想中為賭客安排的那種女人,其一,她還不夠貪婪,其二,她太直率了,最糟糕的是,她太聰明了。」

  「您是怎麼知道的?」科裡問。

  郭魯尼伏特微笑著說:「我說得對嗎?」

  「那還用說?文郎下次再來時,我將採取措施不讓他和她見面!」科裡有點悶悶不樂地說。

  「你用不著這麼做,」郭魯尼伏特笑笑說,「像他這樣的人往往精力過剩,他已經不再需要她能夠給他的那一切。這種人總是喜新厭舊,玩一次也就足夠了,就這麼回事!如果他還想和她繼續來往的話,兩人分手時,他會更善待她的。」

  科裡有點吃驚地問:「一輛奔馳汽車,一件貂皮大衣,一匹巴洛米諾馬和一隻鑽石戒指,這些還不算貴重?還不算善待她?」

  「不算!」郭魯尼伏特胸有成竹地答道。事實證明他是對的,不久,文郎再次來到維加斯,他甚至連提都沒有提到琳達·派遜。這一次他把金庫裡的100萬美元全輸光了。

  第十九章

  飛機迎著朝陽飛行,空姐忙著給旅客們端咖啡送早點。科裡在吃喝時也身不離箱。吃完早餐後他已能遙望到紐約那些高樓大廈的輪廓了,這一景觀總令他感到敬畏。在飛離拉斯維加斯時看見的是延綿不斷的沙漠,金黃一片與藍天相映成趣;飛近紐約時所見到的則是延綿數英里的由鋼鐵和玻璃構成的密密麻麻的城市森林,直指天空,無窮無盡,使他有一種絕望的感覺。

  飛機開始下降了,它緩慢而優雅地向左傾斜,圍繞著城市盤旋,徐徐降落。周圍的顏色由白到藍,然後到陽光普照的空間,再到灰色的水泥跑道以及如茵宜人的綠色草地。飛機降落時對跑道的撞擊足以把還在酣睡的旅客驚醒。科裡的頭腦非常清晰,他感到精力充沛,迫不及待地要和墨林見面。他一想到這點就興奮不已,正直、誠實的老朋友墨林是他在世界上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第二十章

  我必須出席大陪審團聽證會那天,正好是我的長子小學畢業升中學的日子。維麗要我請一天假和她一起去參加兒子的畢業典禮,我告訴她我去不了,理由是我得參加一個有關預備役軍人入伍的特別會議。她仍然對我的困境一無所知,我對她還是嚴密封鎖消息——反正她知道了也無濟於事,反而擔驚受怕,何苦來?如果事情進展順利,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曾經發生了什麼事,這正是我的最大心願。我一向都認為配偶在幫不上忙的情況下,沒有必要讓她分擔憂愁。維麗為兒子的畢業感到自豪。幾年前我們發現他連基本的閱讀都不行卻依然年年升級,維麗非常氣憤,開始親自教他讀書。她教得很好,慢慢他能夠拿到高分了。我對學校這種不管成績好壞一律升級的做法也感到氣憤,這是我對紐約市感到失望和怨恨的另一個原因。我們居住在低收入區,居民全是工人階級和黑人。學校根本不關心孩子是否能真正學到知識,完全是為了早日擺脫他們而讓他們升級,只要他們不闖禍,不惹麻煩,把他們順順當當地從學校打發走就萬事大吉了。

  維麗盼望著早日搬進新房子,它位於長島社區,這個區的學校有口皆碑:教師們盡力要把學生培養成能考上大學的合格人才。另外,雖然她嘴上沒有說,其實我知道她心中更慶倖的是那裡幾乎沒有黑人,孩子們會在像她當年的天主教會學校那樣安分守己的環境中成長。我不反對她的想法,也不想告訴她,她所設法逃避的種種問題的總根源在於整個病態的社會,不是到了長島學校那有樹有草坪的環境就能逃避得了的。

  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的憂慮,那就是我也許會去坐牢,這可就要取決於我今天在大陪審團面前的表現了。

  那天早上起床時我就心情欠佳。維麗親自送孩子們到學校去並準備留在那裡參加畢業典禮。我告訴她,我可能工作到很晚才回來。他們比我先離開家。我自己煮了咖啡,一邊喝一邊仔細考慮應該在陪審團面前所做的一切。

  我必須否認任何指控,科裡已經向我保證他們絕對追查不到我所收的賄款。只有一件事使我猶豫,我必須填一張有關個人財產的問卷,其中有一道問題是問我有沒有私人住宅,在回答這個問題上我必須冒險,因為我在長島的住所已交了首期付款,是一筆定金,可是這所房子的餘款尚未還清,按理說這種情況下我可以說沒有私人住宅,於是我填上的答案是「沒有」,也不提已交定金的事。令我久久舉棋不定的原因是擔心聯邦調查局的人是否已發現了我買房子這件事,我猜測他們可能已經掌握了這一情況。

  我邊喝咖啡邊設想,假如陪審團問我是否已付定金購買了一棟房子,我的答案只能是肯定的。接下去他們會問我為什麼不在問卷裡填寫清楚,我必須做出合乎情理的解釋。還有,假如萬一弗蘭克垮下來,並認了罪,招供有關我們是合夥人和交易的情況等等,我該說些什麼?我已下定決心對此事要講假話,這樣弗蘭克的供詞就對我不利。他總是一個人單獨處理這種交易,沒有人能夠為他作證。我忽然記起很久以前的一天,弗蘭克不在辦公室裡,他的顧客企圖收買我,讓我轉交一個信封給他,我拒絕了。在這件事上我真走運,因為那個顧客就是向聯邦調查局寫匿名信控告弗蘭克,導致這場全面調查的人當中的一個。那次對我來說拒絕接受賄賂純屬偶然,是因為我從心裡討厭那個一副蝟瑣相的傢伙。這樣,他出庭作證時應該指出我是拒絕收賄款的,這一點對我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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