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五六


  第二天早晨,文郎去逛商店,想買一套新的藍色西裝。可能是出於某種原因吧,他認為藍色西裝最能表現美國式的瀟灑風度。科裡聯繫好桑那都大酒店的特級裁縫為他量身、試穿,當天就給他趕制了出來。科裡派出他在桑那都的得力幹將來陪文郎,以確保一切順利進行。

  但是急不可耐的琳達·派遜趕上了早班機,不到中午就來到了拉斯維加斯。科裡到機場接她回酒店後,她提出要在文郎回來之前梳洗打扮一番,他就讓她進了二毛田的套問。因為他滿以為此時的二毛田必定和上司在一起,結果這一決定差點釀成大禍。

  留下她一個人在二毛田的套間後,科裡就回到辦公室去設法和文郎取得聯繫。裁縫店的老闆告訴他文郎剛剛離去,一定是在去某個賭場的路上了。找不到文郎,只好耐心地等待。一小時後,他接到琳達·派遜從文郎套間打來的電話,聽上去她有點不高興:「您能下來嗎?我和您的朋友出現語言障礙,無法溝通。」

  科裡沒有提任何問題,他知道文郎的英語講得棒極了,只是在某種需要的情況下他才假裝不會說英語,這次恐怕就是他對該少女感到失望而已。但是科裡已經注意到這位天真無邪的少女實際上比她在精心拍攝的電視劇中所扮演的角色更有頭腦,該不至於把好事給搞砸了的,唯一的解釋只能是琳達無意中說錯話或者做錯了事,得罪了他那東方人特別敏感的個性。

  開門讓科裡走進套間的人是二毛田。二毛田滿嘴酒氣,一臉得意洋洋的神態,科裡看見琳達·派遜身著繡有金龍的和服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上帝啊!」科裡當場如雷擊頂,完全傻了眼。

  琳達朝他柔弱地笑一笑,說:「你肯定愚弄了我,他一點都不害羞,也一點都不好看,而且根本聽不懂英語。我希望至少有一點是真的,那就是他有錢。」

  二毛田仍然在微笑,仍然在感到驕傲,他甚至在琳達說話的時候向她鞠躬,很顯然,他的確聽不懂琳達在說些什麼。

  「你和他造愛了嗎?」科裡幾乎絕望地問。

  琳達做了個鬼臉,說:「他老是在套間裡追我,我原以為至少我們應該一起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有鮮花,還有人為我們演奏小提琴,沒想到他竟然是一個如此好色的日本人,我無法擺脫他的糾纏,所以就想管他呢,不如先滿足了他再說,於是就和他造愛了。」

  科裡連連搖頭說:「但是你把對象搞錯了!」

  琳達有相當長的時間驚恐地望著科裡,然後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她的笑聲是自然而純真的,直笑得東倒西歪,跌坐在沙發上,白白的大腿從和服中露了出來。科裡有一瞬間都被她迷住了,好在很快就冷靜下來,甩了甩頭。他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立刻打電話到戴茜的公寓,戴茜聽完電話後的第一句話是:「再也沒有湯了!」科裡叫她別開玩笑,馬上到酒店來,而且事關重大,她必須動作迅速。然後他又打電話給郭魯尼伏特,詳細地報告了這一意外情況,郭魯尼伏特說他馬上就下來。科裡接下來要幹的事就只有在暗暗祈禱文郎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15分鐘後,郭魯尼伏特和戴茜都趕到了套間,琳達已經在酒吧裡為科裡、二毛田和自己每人都調了一杯酒,她的臉上仍然掛著笑,郭魯尼伏特向她表示歉意道:「很遺憾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請耐心點,我們會把一切糾正過來的。」他跟著吩咐戴茜:「向二毛田解釋發生了什麼事。告訴他,他佔有了文郎先生的女人,而她把他當成了文郎先生了。告訴他,文郎先生深深地愛上了她,並且專程去買新衣服來和她會晤。」

  二毛田像往常一樣滿臉堆笑,全神貫注地傾聽著。聽著聽著,他的眼神略顯一絲驚慌,他用日語向戴茜問了個什麼問題,科裡注意到他的話裡有一絲警告似的嘶聲。戴茜用日語快速地和他交談,她說話時始終面帶微笑,而二毛田則越聽臉上的笑容越少,她剛一說完,他就暈倒在地板上了。

  戴茜立即採取行動,一把抓過威士忌就往二毛田的嘴裡灌,又和科裡一道把他扶到沙發上,琳達憐憫地看著他。二毛田絞扭著自己的雙手,滔滔不絕地向戴茜說著什麼,郭魯尼伏特問他在說些什麼,戴茜聳聳肩翻譯道:「他說這意味著他的一切都完了,文郎先生肯定會解雇他,因為他讓文郎先生丟盡了臉面。」

  郭魯尼伏特點點頭說:「告訴他,什麼也別說,我將把他送進醫院治療一天,因為他病了,然後送他飛回洛杉磯治療,我們會為此給文郎先生編造一個故事的。告訴他,我們還會採取一切措施來補救,只要他不向任何人談及此事,文郎先生就不可能發現出了這麼一件事。」

  戴茜把這番話翻譯給二毛田聽,他不停地點頭,臉上又重新露出那禮節性的微笑,只是這種微笑比哭相還要難看。郭魯尼伏特接著轉身對科裡說:「你和派遜小姐等候文郎先生,注意要表現出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來照顧二毛田,我們不能讓他留在這裡,要不然他一看見他的老闆就又會暈過去的,我會把他弄出去,放心吧。」

  善後計劃就這麼定了。一個小時後,文郎回來時,發現琳達·派遜容光煥發,美麗可人地和科裡一起等候他,他立刻被她迷住了。她似乎也被他的英俊和風流倜儻所吸引,表演得像她在西部電視劇中那麼天真無邪。

  她對他說:「我希望你不介意我住進了你朋友的套間,這樣我就可以接近你了,我們也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

  文郎聽出了弦外之音,她不是那種恨不得馬上就搬過來和他同床共枕的下賤女人,她要先愛上一個人才肯這麼幹。他笑容可掬地說:「那當然啦,那當然啦!」科裡松了口氣,琳達的牌玩得恰到好處。他向他們告別後在大廳裡轉了一會兒。過了幾分鐘之後,他聽見文郎的套間裡傳出鋼琴聲,而琳達正隨著那優美的旋律在唱歌。

  在以後的三天裡,文郎和琳達·派遜在拉斯維加斯的古典式的愛情幾乎達到了完美的境地,他們彼此真誠相愛,形影不離。無論是在床上還是在賭桌前,無論是贏還是輸,無論是在華麗的拱形商場還是在富麗堂皇的時裝店,他們分分秒秒都如膠似漆。琳達早餐時愛喝日本湯,尤其欣賞文郎的鋼琴演奏,文郎則喜愛琳達的金髮和白皙的皮膚以及那乳白的稍過豐滿的臀部,還有她那修長的雙腿和柔軟而高聳的乳房。他最喜愛的還是她那美國式的幽默感和樂觀的精神面貌。他曾向科裡讚歎琳達完全可以成為一名出色的藝妓。戴茜給科裡解釋這是像文郎這種有身份的人所給予的最高的評價了。文郎還宣稱在賭場上琳達總是給他帶來了好運,當他準備離開賭城的時候,他僅花了20萬美元,而他存在賭場金庫的錢是100萬美元。20萬美元中還包括了他為琳達買的一件貂皮大衣,一隻鑽石戒指,一匹巴洛米諾馬和一輛奔馳小汽車。他沒花多少錢就離開賭城了。如果沒有琳達作伴,他完全有可能在紙牌桌前輸掉50萬美元甚至100萬!

  當初,科裡認為琳達只不過是一個高級娼妓,但是當文郎離開維加斯後,在她坐夜班機飛回洛杉磯前,他請她共進晚餐時才發現她真的對文郎很著迷,這幾天裡她並不是在逢場作戲。「他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人物,」她真誠地說,「我非常喜歡喝早餐的那種湯,也非常喜歡他彈的那一手好鋼琴,再有就是他的床上功夫棒極了,難怪日本女人對自己的男人那麼體貼入微,侍候得那麼細緻周到。」

  科裡微笑著說:「我認為他不會像對待你那樣去對待本國女人的。」

  琳達歎了口氣:「這個我知道,但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枉此行。你知道嗎,他用自己的照相機為我拍了數百張照片!你也許以為我會對他的拍照感到厭倦吧?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他這麼做,我也為他拍照,他是個很英俊的男人。」

  「同時也很富有!」科裡補充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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