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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但是作為一位十分稱職的人,」皮皮說,「他會心甘情願地在美國做個普通的戰士嗎?」

  鎮長低下頭,內心交織著遺憾和同情。「他是個虔誠的基督徒,」他說,「耶穌一向教導我們要謙卑,他不缺這個。」

  「我必須見見他,」皮皮說,「哪怕只是見見面也值得。不過,我不能對你做出任何承諾。」

  鎮長做了個很大的手勢。「當然,他必須得符合你們的條件,」他說,「不過我還得告訴你一件事。他不讓我在這件事上糊弄你。」鎮長頭一次感到不那麼有把握。「他有妻子,還有三個孩子,他們得隨他走。」

  這時,皮皮清楚自己只能拒絕。「唉,」皮皮說,「這就更麻煩了。我們什麼時候見他?」

  「天黑後他在花園裡等你,」鎮長說,「沒有危險,我已經安排妥當了。」

  利亞·瓦齊身材瘦小,但長得很結實,許多西西里人從久遠以前的阿拉伯祖先那裡繼承了這一優點。他長著一張老鷹般的臉,非常英俊,皮膚黑褐色,顯得很高貴,能說點英語。

  他們圍著鎮長花園裡的桌子坐定,桌上擺著一瓶家釀的紅葡萄酒,一碟剛從旁邊樹上摘下的橄欖,還有硬皮圓麵包,當天晚上剛烤好;還是熱的,另外還有一整條熏火腿,上面撤了些胡椒小顆粒,活像黑寶石。利亞·瓦齊只管吃喝,一句話也不說。

  「他們對你的評價最高,」皮皮說著,露出敬重的神情,「不過我很擔心。按你的。比素質和資歷,你能情願去美國為別人做事嗎?」

  利亞看了看克羅斯,又對皮皮說:「你有個兒子。為救他你會做些什麼呢?我希望我的妻子兒女平安無事,為此我會盡到自己的責任。」

  「我們得冒風險,」皮皮說,「你明白我必須考慮到你去有什麼好處,是否值得冒這個險。」

  利亞聳聳肩。「這不能由我說了算。」他似乎已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皮皮說:「如果你一個人來美國,事情就簡單多了。」

  「不,」瓦齊說,「我和我的全家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他頓了頓,「如果我把他們撇下,羅馬當局會為難他們的。我寧肯去自首。」

  皮皮說:「問題在於,你和你的全家躲在什麼地方才不會被發現。」

  瓦齊又聳聳肩。「美國地方大得很。」他說。他讓克羅斯吃碟子裡的橄欖,不無譏諷地說道:「你的父親會拋棄你嗎?」

  「不會,」克羅斯說,「他是個老派人,跟你一樣。」克羅斯神情嚴肅,但臉上隱隱露著一絲微笑。他又說:「我聽說你也是個莊稼漢。」

  「我種橄欖,」瓦齊說,「我自己有台壓榨機。」

  克羅斯對皮皮說:「內華達山區的家族獵屋怎麼樣?他可以帶著妻小,到那裡做看管人,自己養活自己。那裡與外界隔絕。他的妻子兒女可以幫忙幹幹活。」克羅斯轉身朝著利亞,「你願意住在森林裡嗎?」森林是行話,泛指一切非城鎮區域。利亞聳聳肩。

  利亞·瓦齊的人格魅力最終打動了皮皮·德利納。瓦齊並非身材魁梧,但渾身上下透著尊嚴,他讓人不寒而慄。他是個不怕死的人,下地獄上天堂,他都不在乎。

  皮皮說:「主意不錯。絕妙的偽裝。我們可以召你執行些特殊任務,額外增加點收入。那些任務會讓你嘗嘗冒險的滋味。」

  皮皮和克羅斯注意到,利亞意識到自已被選中時,臉上的肌肉驀地鬆弛下來。他張嘴說話時,聲音有點發顫。「感謝你們救了我的妻小。」利亞說,兩眼直盯著克羅斯·德利納。

  自那以後,利亞·瓦齊的所作所為表明,他不只報答了這種救命之恩。他由戰士被提升做了克羅斯的行動小組負責人。他監督領導幫他照管獵屋的六個人,他自己的房子也蓋在獵屋的地盤上。他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他成了美國公民,他的孩子都離家上了大學。所有這一切,都是他憑著勇敢的品質、卓越的見識掙來的,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的忠誠不渝。所以,當他聽說要他前往拉斯維加斯去見克羅斯·德利納時,他滿心歡喜地把衣箱放進那輛嶄新的別克小車,長途驅車趕往拉斯維加斯的華廈大酒店。

  安德魯·波拉德頭一個到了拉斯維加斯。他乘中午的班機從洛杉磯趕來,在華廈大酒店的一個大游泳池中稍作放鬆之後,又玩了幾小時賭注很小的擲骰子遊戲,然後被悄悄地領到了克羅斯·德利納的頂層辦公套房。

  握手之後,克羅斯說道:「我不會耽擱你太久。今晚你就可以飛回去。我需要你把所有關於斯坎內特那傢伙的情況告訴我。」

  波拉德介紹了發生的一切,又告訴克羅斯,斯坎內特眼下正住在貝弗利希爾斯大酒店,另外還提到自己與班茨的一次談話。

  「所以說,他們根本不關心阿西娜,他們只想把電影拍完,」波拉德對克羅斯說,「還有,製片廠根本不把斯坎內特這種人物當一回事。我的公司裡有一個20人的小組,專門對付騷擾者,電影明星最該懼怕的正是像斯坎內特這樣的人。」

  「警察呢?」克羅斯問,「他們什麼也不做嗎?」

  「什麼也不做,」波拉德說,「除非出了事以後。」

  「你呢?」克羅斯問,「你手下有不少精兵強將。」

  「我不得不謹慎一些,」波拉德說,「如果我鋒芒畢露的話,我的生意就做不成了。你瞭解法庭那些人。我為什麼要去惹麻煩呢。」

  「這個博茲·斯坎內特,他是什麼樣的人?」克羅斯問。

  「他天不怕地不怕,」波拉德說,「事實上,他把我嚇壞了。他屬￿那種不顧後果的亡命之徒。他的家族有錢有勢,他以為自己不會遇到什麼麻煩。他喜歡挑起事端。你知道,有些傢伙就喜歡這樣。如果你真想插手的話,千萬別不當一回事。」

  「我從不鬧著玩,」克羅斯說,「眼下你派人監視斯坎內特了嗎?」

  「當然,」波拉德說,「他很會來事。」

  克羅斯說:「撤掉你的人。我不希望任何人監視他,懂嗎?」

  「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吧。」波拉德說。他停了一會,接著說道:「注意吉姆·洛西的動向,他一直在跟蹤斯坎內特,你認識他嗎?」

  「我見過他,」克羅斯說,「我想讓你再做一件事。把你的太平洋保安公司工作證借我用幾個小時。在你坐午夜班機回洛杉磯前,我會還給你的。」

  波拉德禁不住憂上心來。「你知道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克羅斯,不過千萬要小心,這事很棘手。我在這裡已經建立了幸福的生活,我不希望一切都付諸東流。我清楚我之所以有今天,全靠克萊裡庫齊奧家族。我心中一直很感激,我也一直在盡力回報。但是,這件事太複雜,太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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