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教父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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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像耍魔術似地亮出一張十美元鈔票,只用一隻手把那張鈔票折成了一個小方塊,試著想塞進奈裡的短外套裡去。奈裡又退回到人行道這邊來,伸出一根手指向司機勾了幾下,司機從汽車裡出來了。 「讓我看看你的執照和登記卡,」奈裡說。 他本想引誘司機繞過街區,但眼下看來是沒有希望的,因為他用眼角瞥見三十矮矮胖胖的男子從「市場」大廈出來了,正在下臺階,向大街走來。這就是巴茨尼和他的兩個保鏢,正要去會見邁克爾·考利昂。奈裡剛看到這種情景,就發現其中一個保鏢搶先上前來想瞭解一下巴茨尼的汽車出了什麼事。 那個保鏢問司機:「出了什麼問題?」 司機直截了當地說:「我遭罰款了,正在接受傳票,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這位肯定是這個管區新來的警察。」 就在此刻,巴茨尼同另一個保鏢趕來了。已茨尼咆哮起來:「媽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奈裡在傳票上寫完了之後,就把執照和登記卡遲給司機。然後他把傳票薄放進了自己褲子的臀部口袋,隨手抽出一支特製手槍。 他對準巴茨尼那寬闊的胸部一邊打了三槍,其餘三個人嚇呆了,還來不及抱頭鼠竄,奈裡早已飛也似地跑到了人群中,繞過拐彎,上了等著他的汽車。汽車向第九路飛馳,然後又轉向鬧市區。奈裡扔掉了警察制服,換了衣服,披上普通大衣,在接近切爾西公園時,轉到了另一輛等待著他的汽車。槍和警察制服都留在原來的那輛汽車裡,將來會想辦法處理掉的。一小時之後,他就安全回到了長灘鎮林蔭道,向邁克爾·考利昂彙報任務執行情況。 忒希奧還在已故老頭子住的那棟房子裡等待著。當湯姆·黑根過來找他的時候,他正在呷著一杯咖啡。 「邁克爾準備好了,要接見你,」黑根說,「你最好給巴茨尼打個電話,叫他趕快出發,準時到達會談地點。」 忒希奧站起來,向掛在牆上的電話走去。他撥了巴茨尼的電話號碼,簡簡單單地說:「他們已出發到布魯克林去了。」 他掛斷電話,又對黑根說:「我希望邁克今天晚:上能給咱們大撈一把。」 黑根扳著面孔說:「保險他會大撈一把。」說罷,陪著忒希奧走進廚房,跨上了林蔭道。他倆向邁克爾那棟房子走去,在門口,他們給一個保鏢擋住了。 「老闆說他準備坐另一輛汽車去。他還說,你們兩個先提前出發。」 忒希奧聽了緊皺眉頭,回頭望著黑根。 「啊呀,他這樣可使不得啊!這一下,我的全部安排就給打亂了。」 恰在此刻,另有三個保鏢突然出現在他們周圍,於是,黑根柔和地說:「忒希奧,我也不能陪你去了。」 這位鼠頭鼠腦的司令一瞬間恍然大悟,但也只有聽天由命了。一開始,他渾身發軟,過了幾分鐘,他就處之泰然了。他對黑根說:「請轉告邁克爾,那全是生意上的考慮,其實我一直是很喜歡他的。」 黑根點點頭,說:「這,他明白。」 忒希奧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溫和地說:「你能幫助我脫鉤嗎?看在老交情的面子上能幫我一把嗎?」 黑根搖搖頭。 「我不能,」他說。 他眼看著忒希奧給幾個保鏢包圍起來,被押上了一輛汽車。忒希奧本來是考利昂家族組織中最傑出的軍人。已故老頭子對他的信賴超過了路加·布拉西之外的任何人。這樣聰明的人在一生中這樣晚的時候犯這樣嚴重的錯誤,真是太可悲了。 卡羅·瑞澤仍然在等著同邁克爾會見。他看著來來去去的人絡繹不絕,內心開始緊張不安。顯然,大家都在進行某種重大活動。看樣子,他自己是被排斥在外了。他忍不住打電話找邁克爾。有一個室內警衛人員接了電話,去找邁克爾。電話上轉給卡羅的消息是邁克爾要他耐心等待,邁克爾會很快過來找他。 卡羅又給情婦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說,保證請她吃餐很晚的夜宵,然後一起過夜。邁克爾既然說很快要去找他,那麼不管他是怎麼安排的,大不了一兩個小時就可以了。然後,他坐車到西堡鎮也只消四十分鐘,同情婦會面是可以實現的。他答應要去看她,還甜言蜜語地勸她不要等得難受。他掛上電話之後,馬上收拾打扮起來,免得隨後換衣服耽誤時間。他剛剛穿上新襯衫,就聽到一陣敲門聲。他馬上推斷,邁克爾本來想給他打電話,而他一拿起電話卻老是聽到占線的嗡嗡聲,因而派通訊員來叫他。卡羅前去開門,開門一看,一陣令人不寒而慄的恐懼突然向他襲來,他感到全身癱軟了。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而是邁克爾·考利昂本人,他的臉同卡羅·瑞澤在夢裡看到的死神一模一樣。 站在邁克爾·考利昂後面的是黑根和羅科·拉朋。他們都板著面孔,看上去就像迫不得已去向一個朋友報告噩耗一樣。他們個進了門,卡羅·瑞澤領他們到了起居室。他剛從最初的驚恐中恢復過來,覺得自己患了神經過敏症。邁克爾的話嚇得他真正生病了,真的想嘔吐。 「你必須對桑迪諾之死作個交代,」邁克爾說。 卡羅沒有吭聲,裝出不懂的樣子,黑根和拉朋兩個離開邁克爾和卡羅到屋子那邊去了,邁克爾和卡羅兩個面對面了。 「你把桑兒勾引上了巴茨尼家族的圈套,」邁克爾說,他聲音很平淡。「你在我妹妹身上演的那場小鬧劇真滑稽。是不是巴茨尼哄騙你,你才捉弄一個考利昂?」 卡羅·瑞澤嚇得膽戰心驚,說起話來既不顧個人尊嚴,也絲毫不顧個人榮譽。 「我發誓,我是清白無辜的,我拿我的孩子發誓,我是清白無辜的。邁克爾啊,可別給我安這個罪名啊!求求你,邁克爾,可別給我安這個罪名啊!」 邁克爾不慌不忙地說:「巴茨尼已經死了。斐力普·塔塔格裡亞也死了,今天晚上我要把家族的一切帳全都算清楚。因此,你別給我說什麼你是清白無辜的。你最好還是老老實實交代你幹了些什麼。」 黑根和拉朋驚奇地打量著邁克爾。他們兩個都認為,邁克爾還沒有學會他父親當年的作風。幹嗎要勞神開導這個叛徒低頭認罪呢?這類罪行可能查證落實到什麼程度,他的罪行也就早已落實到什麼程度了。答案是一清二楚的。邁克爾對自己判斷的正確性還沒有那麼大的把握,仍然深怕一些細節無法落實,出現冤案,這種種顧慮只有卡羅·瑞澤的坦白才能打消。 卡羅仍然不作聲。邁克爾有點苦口婆心地說: 「別這麼怕嘛。你以為我會讓我妹妹當寡婦嗎?你以為我會讓我的外甥沒有父親嗎?再說,我還是你的一個孩子的教父嘛。沒有什麼,對你的懲罰大不了是不許你在家族組織內部工作罷了。我準備讓你搭飛機到韋加斯去同你妻子兒女團聚。我還想要你待在那兒。我也打算給康妮寄些補助金。就是這些,再也沒有別的什麼了。但是,可別老是說你清白無辜了,可別再侮辱我的判斷力了,也別再惹我發脾氣了。是誰找你的,是塔塔格裡亞還是巴茨尼?」 卡羅,在求生的痛苦之中,在得知自己不致被處死的興奮之中,咕咕噥噥地說:「巴茨尼。」 「好,好,」邁克爾輕輕地說。 接著,他一面用右手示意,一面說:「我馬上要動身,有一輛汽車等著送你到飛機場去。」 卡羅首先走了出去,另外三十人緊跟在後面。這時雖是夜晚,但是,林蔭道同往常一樣,給泛光燈照得通明月。那兒停著一輛汽車,卡羅認出是他的汽車,但裡面的司機,他卻不認識,後座上也坐著一個人。拉朋打開前門,一招手,讓卡羅上車。邁克爾說: 「我就打電話給你的妻子,告訴她你已經出發了。」 卡羅上了汽車,他身上穿的綢襯衫給冷汗浸得濕漉漉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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