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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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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兒抓起電話,撥了號碼。他對著話筒輕聲地說了些什麼,然後掛斷了。 「他回頭給咱們打電話,」桑兒說。 他們等了差不多三十多分鐘,電話鈴響了,是費力普斯打來的。桑兒一面聽,一面在便箋簿上記了些什麼,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桑兒緊繃著臉。 「現在總算探聽出來了,」他說,「警官麥克羅斯基向來到哪兒去都是要留話的,好讓人家有事可以找到他。他預定今晚從八點到十點將在布郎克斯區的『晴空月』飯店。誰知道這個飯店?」 忒希奧很有把握地說:「我知道,那個地方倒挺理想,地方不大,裡面隔成一間一間的,每間也還寬敞,便於幾個人私下談話,飯菜質量很好。顧客各人吃自己的飯,互不干擾,很理想。」 說著,他站起來把身子靠在桑兒的辦公桌上,用掐滅的香煙屁股擺成示意圖,指著說: 「這是大門。邁克,你完成任務之後就大大方方地走出來,出了門就朝左走,然後拐一個彎。我一看到你,就打開前燈,慢慢開車,你一面走著就上車了。萬一遇到有人糾纏,你就大喊一聲,我設法來解脫你。克萊門紮,你要趕快行動,趕快派人把槍放到約定的地方去。那兒的廁所是老式的,水箱背後靠牆的地方有點空隙,就叫你的人把槍用膠布貼在水箱背後的空隙處,邁克,你上車後,他們搜了你的身,證明你沒有帶槍,他們可能對你放鬆警惕。到了飯店後,要稍過一會兒,然後再說你要上廁所。不要慌,先徵求人家同意那就更好,先要裝出屎尿憋得慌的樣子,要裝得非常自然。這樣,他們就不會想到別的什麼地方去。但是當你從廁所出來之後,可別再耽擱時間了。一回到餐桌前,別坐下來,就開槍。不可憑僥倖,要把穩一些。要朝頭上打,每人打兩槍,然後盡可能快地溜出來。」 桑兒一直在聚精會神地聽著。 「我看,得找一個非常精明、非常可靠的人去把槍擺到預定地點去,」他對克萊門紮說。「我不能讓我弟弟從廁所出來因為找不到槍而兩手空空。」 克萊門紮斬釘截鐵地說:「槍保險會放到那兒。」 「好吧,」桑兒說,「那就各負其責,趕快行動吧。」 忒希奧和克萊門紮兩人離開了。湯姆·黑根說: 「要不要我用汽車把邁克送到市中心去?」 「不要你送,」桑兒說,「我要你待在這兒。邁克任務一結束,咱們就要幹開了,到時候,我會需要你的。你把報館的那些人都串聯好了嗎?」 黑根點了點頭。 「事情一張揚出去,我就源源不斷地給他們提供宣傳材料。」 桑兒站起來,走到邁克爾面前,握著他的手。 「就這樣吧,小鬼,」他說,「你就上路吧,離開前不能去看媽媽,我負責向她解釋。適當的時候,也給你的女朋友捎個信,這樣行嗎?」 「行,」邁克說,「你預計我此去要好久才能回來?」 「至少一年,」桑兒說。 湯姆·黑根插嘴說:「到時候,老頭子會想辦法,也可能提前。但是,邁克,你可不能指望這一點。時間問題取決於許多因素,比方,咱們向記者提供的情節怎麼樣;警察局在多大程度上也想把事情搪塞過去;別的大家族反應是否強烈。將來一定會沸騰起來,出現一場風波。目前,咱們可以預料的也就只有這一點。」 邁克爾緊握著黑根的手。「你就儘量想辦法吧,」他說。「再來一次一離家就是三年,我可就有意見了。」 黑根柔聲柔氣地說:「現在回頭再考慮還來得及,邁克,他們可以另外找人,不妨回頭重新考慮另外的解決辦法。也許沒有必要幹掉索洛佐。」 邁克爾放聲大笑。 「我們隨便怎麼辦都會給自己擺出一大堆道理,」他說,「但是眼下設計的方案才第一次對頭了。我這一輩子一直過的是輕鬆的日子,現在輪到我吃點苦頭的時候了。」 「你不該讓受傷了的齶骨來左右你的觀點,」黑根說。「麥克羅斯基是個蠢貨,不用多說。問題總歸是生意上的問題,而不是個人感情上的問題。」 他又一次發現邁克爾·考利昂的臉一沉,顯出了古怪的表情,同老頭子相像得出奇。 「湯姆,別再人云亦云,受人愚弄了。本來嘛,一切都是個人問題,生意上的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個人問題。每個人吃的每頓飯,屙出來的每一堆屎,他一生中的每一天,全都是個人問題。有人把這叫做生意。好吧,就叫生意吧。但是,所謂生意,實際上也還是個人問題。你知道我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一套嗎?從老頭子那兒,從我老子那兒,從我教父那兒。就我老子來說,即使雷擊了他的一個朋友,他也會把這當作個人問題的。我當年參加了海軍陸戰隊,他認為是個人問題。他之所以偉大,關鍵也就在這一點。偉大的老頭子,他把一切都看作是個人問題。像上帝一樣,他知道每只麻雀尾巴上掉下的每根羽毛;或者究竟是怎麼掉下來的,他也清楚。對嗎?你明白其中的奧妙了嗎?凡是把意外事故當作是對個人尊嚴的侮辱的人,就不會遇到意外事故。對,在這方面我算是落後了。好吧,落後就落後唄,但是我正在趕上來。千真萬確,我是把齶骨受傷的問題當作個人問題的;同樣千真萬確,我也把索洛佐企圖殺害我爸爸的問題當作個人問題。」 他放聲笑起來。 「請轉告我老子,就說我這一套全是從他那兒學來的,就說我有這樣的機會來報答他對我的開導,感到很高興,他是個好爸爸。」 他停了一會兒,對黑根深情地說:「你知道,據我所記得的,他從來沒有打過我,也沒有打過桑兒和弗烈特。當然更沒有打康妮,甚至也沒有大聲吼過她。湯姆,你給我說實活吧,你估計老頭子殺了多少人。」 湯姆把話題岔開了。 「我要說的是,你還有一點沒有學到手。你剛才談話的那種方式就不合乎他的一貫作風。有些事必須幹,你幹就是了,根本不必高談闊論。你也不必想方設法企圖證明哪些事情是有道理的,哪些事情的道理是無法說明的。你幹你的就是了,幹過之後就忘掉。」 邁克爾·考利昂皺起眉頭,平心靜氣地說:「有一種看法認為,讓索洛佐活著對老頭子的整個家族都很危險。你作為參謀同意這種看法嗎?」 「同意,」黑根說。 「那好,」邁克爾說,「我就得把他殺掉。」 邁克爾·考利昂站在百老匯大街「傑克·代姆普瑟」飯店門前等人來接他。他看看自己的手錶,八點差五分。索洛佐看來是會準時的,邁克爾為了把穩,提前趕到。他已經等了十五分鐘了。 從長灘鎮到市區的路上,他都在設法忘掉他對黑根說的話。因為如果他念念不忘他所說的話,那他此去也就沒命了,等於無可挽回地踏上了死路。但是,今晚之後,事態的發展會不會出現轉機?邁克爾把事情想得很可怕:如果他還把那一套廢話掛在嘴上,那他今天晚上過後也就沒命了。他一定得把心放在生意上。索洛佐不是人形靶,麥克羅斯基卻是個砸不爛的頑石。他感到他那上了鋼絲的齶骨陣陣作痛,他歡迎這種疼痛,因為這種疼痛可以促使他保持警惕。 百老匯在這個寒冷的冬夜,即使在戲院的夜場開演時刻,也並不那麼擁擠。當一輛長長的黑色汽車停在路邊時,他不由得畏縮了一下。司機探出身子,打開前門,說:「請進,邁克。」 司機是個小阿飛,油光油光的頭髮,襯衫是敞開的。他不認識這個小子,但他還是上了車。後面座位上是警官麥克羅斯基和索洛佐。 索洛佐把手越過椅背伸了過來,邁克爾同他握了手。手是硬的、溫的、幹的。索洛佐說:「邁克,你來了,我很高興。我希望咱們能夠把一切問題全都澄清。這一切都很可怕,事情的發展變化根本不合乎我原來的想法,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太不應該了。」 邁克爾·考利昂心平氣和地說:「我希望咱們今天晚上就能把事情搞個了結。我不願意我爸爸再受煩擾了。」 「他不會再受煩擾,」索洛佐懇切地說。「我向你發誓,他不會再受煩擾了。我要是言行不一的話,讓我的兒子不得好死。咱們在會談時都要保持開誠佈公。我希望你不像你大哥桑兒那樣頭腦容易發熱,跟他無法談正經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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