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教父 | 上頁 下頁


  麵包師傅使勁地點點頭,他原來沒有想到,要求辦這樣大的事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這是不言而喻的,國會的一項特別法案是不會來得很便宜的。納佐林簡直感激得熱淚盈眶。考利昂老頭子陪他走到門口,一再請他放心,會有個精幹的人到麵包房來安排一切細節和完成一切必要的文件。麵包師傅把他擁抱了一下,然後就消失在花園裡了。

  黑根對老頭子笑了笑:

  「這對納佐林來說,真是一筆有利可圖的投資。一個女婿,麵包房裡的一個便宜的終身助手,這一切只花兩千美元。」他停了一會兒又問:「我該把這個任務拜託給誰?」

  考利昂老頭子皺著眉頭在尋思:

  「不要找我們自己的人,不妨拜託給鄰區的那個猶大人,把通訊地址改變改變。我想,如今戰爭已經過去了,這類問題可能很多。我們應在華盛頓額外安排一些人來處理這類問題,並設法不要讓價格上漲。」黑根在便箋簿裡記了一筆:「不找議員婁提庫。可試試斐歇爾。」

  黑根領進來的下一個人,他的問題非常簡單。他的名字叫安多尼*寇普拉。他是考利昂老頭子年輕時在火車站調車場一道工作過的老同事的兒子。寇普拉需要五百美元開一家意大利式烘餡餅店,安裝設備和特製爐灶需要一筆押金。不知道什麼緣故,也沒有去深究,可就是得不到貸款。老頭子把手伸進自己的衣服口袋,隨手掏出了一卷支票,錢數還差一點點。他擠眉弄眼地做了個鬼臉,然後對湯姆·黑根說:

  「借給我一百美元,我星期一到銀行取回來後還你。」

  央求者一再聲明說四百元就綽綽有餘了,但是考利昂老頭子卻拍拍他的肩膀,抱歉他說:

  「這,這花錢的婚禮把我一下子也弄得手頭拮据了。」

  他把黑根遞過來的錢接住,然後連同他原來的那卷支票一道交給了安多尼·寇普拉。

  黑根一言不發,只是讚賞地注視著。老頭子經常開導說:如果一個人很慷慨,那麼他就必須把自己的慷慨表現得充滿感情。像老頭子這樣的大人物竟去借別人的錢來轉借給像他這樣的小人物,這簡直使安多尼·寇普拉感到自己的身價是被過分抬高了。這倒不是因為寇普拉不知道老頭子是個百萬富翁,問題的關鍵在於:究竟有幾個百萬富翁為了一個窮朋友甘願讓自己忍受哪怕一小點不方便?

  老頭子抬起頭,像是在問什麼的樣子。黑根說:「有個人叫路加·布拉西,他沒排在名單上,但是也想見見你。他認為公開談是不可以的,反正他要求當面向你表示祝賀。」

  老頭子第一次顯出了愉快的神色。他的答覆拐彎抹角。他反問道:「這,有必要嗎?」

  黑根聳聳肩:「你比我更瞭解他嘛。不過,他對你請他來參加婚禮,心裡非常感激,他原來沒有料到。我想,他是來向你表示感激的。」

  考利昂老頭子點點頭,做了個手勢讓他把路加·布拉西帶到他跟前來。

  在花園裡,愷·亞當姆斯對路加·布拉西那張兇相畢露的臉感到很驚奇。她問起他的過去。邁克爾把愷帶來參加婚禮,目的也就是讓她慢慢地,或者不經過太大的震驚,瞭解他父親的真實情況。但是,到目前,她似乎只把老頭子看作是稍稍不那麼本分的普通商人。邁克爾決定間接地把部分實情告訴她。他解釋說,路加·布拉西是美國東部地下世界最可怕的人物之一。據說,他的主要才能就在於能夠獨自一個人完成謀殺任務,不要同夥幫忙,而且幹得幹淨利落。邁克爾做了個鬼臉,說:「我也說不清這些說法究竟是真是假。我只知道,他對我爸爸實在夠朋友。」

  這一下,愷才開始醒悟。她將信將疑地問道:「你言外之意是不是在說,像那樣一個人竟然也為你爸爸效力?」

  他想,這真是活見鬼。他開門見山地說:「差不多在十五年前,有幾個人想把我爸爸的橄欖油進口生意奪過去。他們拼命要幹掉他,而且險些兒真的把他幹掉了。路加·布拉西就跟蹤追擊,主動找他們。結果,兩星期之內他就幹掉了六個。這一下就把那次有名的橄欖油之戰結束了。」

  他笑了,仿佛他剛才講的是個笑話。

  她不禁毛骨悚然:「你的意思是說你爸爸給壞人用槍打過?」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邁克爾說,「從那以後,一切都平安無事。」他擔心自己剛才說的話太過火了。

  「你在想方設法嚇我,」愷說,「你就是不想跟我結婚。」她對他笑了笑,並用胳膊彎子捅了捅他的肋骨。「你倒非常聰明。」

  邁克爾對她笑了笑。「我是要你考慮考慮這個問題,」他說。

  「他真的幹掉了六個?」愷問。

  「報紙上是那樣說的,」邁克說,「一直也沒有人查對落實。他還有一樁事從來也沒有人提起過。那樁事大概是太可怕了,連我爸爸也閉口不談。湯姆·黑根知道,可就是不給我講。有一次,我同他開玩笑,我就說:『我得長多大才能有資格聽聽路加的那樁事哪?』湯姆說:『得等你長到一百歲的時候。』」邁克爾把玻璃杯拿起,呷了幾口酒。「那一定是個非同小可的故事。那一定也可以說明路加是個了不起的人。」

  說真的,路加這個人,就是地獄裡的魔鬼見了也會給嚇一跳的。又矮又胖,腦袋很大,他的那副長相,到哪兒,哪兒就拉危險警報。他的面孔像是戴著凶神的面具。他的眼睛是褐色的,但卻沒有通常這種顏色所具有的生氣勃勃的活力,而更像棕黃色的死皮。他的嘴巴,雖說也冷酷無情,但卻更像死人:薄薄的,像橡皮做的,顏色像小牛肉。

  布拉西兇惡殘暴的名聲令人聞之生畏;他對考利昂老頭子的忠誠有口皆碑。他,他本身,就是支撐老頭子的權力結構的巨大的支柱之一。他這種人很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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