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孔薩利克 > 血漿黑手 | 上頁 下頁
七五


  那麼,這裡的這位年輕的姑娘是誰呢?他早就從平臺上觀察她,當時她站在售貨攤旁試戴太陽鏡,高高舉著泳衣,對她的朋友高聲說了一些年輕的姑娘們彼此喜歡說的事情。

  然後,她像基費爾一樣,把雙手放到平臺的欄杆上。最後,當那艘遊艇駛近的時候,她瘋狂地揮手,以致她那像馬尾巴一樣的亞麻色頭髮飛揚起來。

  「托馬斯!爸爸!」

  路德維希·基費爾此刻想到什麼,他以後也無法作出解釋。此刻,他渾身是勁,思想高度集中,就像一面聚焦的凸透鏡。

  這的確是一個機會!他主意已定。

  一次也許永遠不再回來的機會。不錯,他很同情這位姑娘,但是她會挺住的。何況她已經長大成人了。她是那個男人的女兒,這男人不僅給那些無辜的人帶來無限的痛苦,還給他們帶來了死亡。這一點她也必須知道。

  坡托·科羅姆港位於卡拉多爾以東10公里的地方,這是一個天然港,是一塊巨大的岩石盆地,四周圍著松樹和低矮的、大多為三層的房屋。漁船突突地響著開過燈塔,防波堤上曬著魚網,孩子們和好多狗在一旁觀看姑娘們修補魚網或油漆魚船。

  當路德維希·基費爾開著汽車經過用纜繩系牢的船隻時,心裡在想,還有10公里就到坡托·科羅姆港了。10公里——等於20年。這裡還像從前一樣。是的,一切似乎和從前完全一樣。

  他把汽車停在一棵高大的意大利五針松的樹蔭下面。在飯店前面的寬闊的人行道上,放著幾張桌子。桌子旁邊,坐著一些老人,他們正在閱讀報紙。偶爾也可以看到一兩個觀光者。

  基費爾走進這家冷冷清清的飯店。他看不到一個人影。陰暗的飯店裡一片寂靜。舊家具和洗滌劑的氣味,喚起了他對過去的回憶。他想起自己和安娜站在瓷磚上,她像一個孩子那樣東張西望,好奇地問:「就住在這裡,路德維希?」他說:「如果你喜歡的話,安娜。」安娜說:「哦,對了,就住在這裡!這裡就像我青年時代和我父母到法國旅行時住過的一家飯店。」

  的確,這是安娜青年時代住過的那家飯店。一位身穿黑衣的胖女人出現了,她熱情地問道:「哦,您是來自德國的客人嗎?」

  按照他在電話裡的要求,他被安頓在二樓的4號房間裡。床是新的,房裡還有一間現代化的浴室。他把窗簾拉開。那兒是港口,幾張桌旁坐著老人。

  對岸的小山上矗立著許多新建的房屋,它們的窗子閃閃發光。遠方的碼頭上停泊著幾艘大船。夜幕已降臨到那些小山和北方的山巒上,夜晚像綠色的絲綢一樣華麗。路德維希·基費爾久久地站著,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終於,他轉過身子,把雙手伸進褲子口袋裡,像每天的這個時間一樣,透過薄薄的布料摸了摸腹股溝淋巴腺。在緊張情緒的影響下,它們經常縮成為非常疼痛的、像小球一樣的硬塊。可是現在,真的,它們已經變小了。他甚至感到不那麼疼痛。腸胃功能也恢復正常。自從他抵達馬略卡島以來,他甚至沒有咳過一次。

  他拿起箱子,打開了蓋子,從裡面取出裝有一次性注射器的紙板盒。他小心地選出一支注射器,坐到床上,用橡皮帶綁住靜脈,把針刺入血管,看著針芯慢慢地把他的血,那紅褐色的液入,吸入針筒。

  半小時之前,當他站在卡拉多爾遊艇港的124號泊位旁邊,聽到身邊的那位激動的姑娘高喊「托馬斯」的時候,他就打算做這件事。現在他已經做完了這件事。

  現在是10點鐘。維拉把裝有水泥的塑料袋拖到住房大門的前面。要是胡伯特來,他就可以開始工作了。可是他只是個大學生,也許他又會失約,讓她白等了。

  她回到廚房裡,準備把她的早餐杯子洗乾淨。電話鈴響了。利歐!終於來電話了。

  可是,這不是利歐,而是保爾·諾沃提尼。

  「利歐在家嗎?」

  「不,他已經乘車走了。」

  「果真是這樣嗎?那麼他上哪兒去?」

  「去柏林。」

  沉默。不尋常的沉默。她能非常清楚地聽見保爾的呼吸聲。以此來下判斷,他似乎有些緊張不安。

  「柏林?」他把這個詞慢慢地重說一遍,仿佛他從來也沒有聽到過「柏林」這個詞。

  「是的。」

  「他打算寫什麼樣的新聞報道?」

  她笑了。「現在你聽我說,保爾!你剛才提的是什麼樣的問題啊?我並不是在警察總局裡和你閒聊,我正在廚房裡忙著洗東西。」

  「請原諒,維拉,可是我的確有要事。」

  「是什麼樣的新聞報道?」

  「重要的是,我要儘快地和利歐取得聯繫。所以我剛才問你,他打算寫什麼樣的新聞報道。」

  「是一篇有關戲劇演出的報道。就我所知,這是他所選擇的專題。」

  「可是他肯定有某些重點。我是說,他現在也許正坐在某家劇院裡,或者正在採訪某一個人,要是這樣,我們就可以找到他。」

  「我怎麼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呢,保爾?」

  「也許我們可以打電話問問編輯部?」

  「我敢肯定,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利歐又沒有給他們分發行車時刻表!」

  「他住的飯店呢?」

  「他每次去柏林,總帶著他朋友那套房間的鑰匙。這套房間經常空著。那兒沒有電話。」

  「哦,真倒黴,」諾沃提尼唉聲歎氣。

  又是不尋常的沉默。又是諾沃提尼的呼吸聲。天哪,保爾·諾沃提尼到底怎麼啦?

  「聽著,保爾,你幹嗎這樣急?這一切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事很難向你解釋清楚。另一個問題:裝箱子的時候,你肯定幫了他的忙,對嗎?」

  「稍微幫了他一下忙。」

  「他有沒有裝進一件武器?」

  「一件武器?」她驚慌失措地問。

  住房大門上的門鈴響了,急促而響亮。她猛地抬起頭。也許是胡伯特?讓他等著吧——一件武器?

  17

  「你剛才說什麼?他是否裝進一件武器?為什麼?他從來也沒有武器,保爾。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聽著,要是你能向我解釋清楚,你為什麼說出這些使人發笑的廢話,而且行為如此古怪,我的確會感謝你的。是啊,你這人就是古怪。你神經過敏,保爾。承認吧!」

  「好吧」,他說,「我神經過敏。」

  「為什麼?」

  一陣沉默。然後他接著說:「注意,維拉,我順便到你那兒來。我馬上就乘車來,好嗎?呆在家裡,等著我。你答應嗎?」

  「當然答應。為什麼不呢?」她把電話掛上,搖著頭看了看它。

  門鈴又響了……

  過了不到20分鐘,維拉看到那輛大的藍色警用寶馬汽車停在花園門口。胡伯特已把水泥袋扛到房子的後面,以便更換一些損壞的瓷磚。

  她看了看手錶。保爾·諾沃提尼只用了十多分鐘的時間。他怎麼這樣神速呢?想必他不斷地閃著警燈,拉響警笛,飛快駕車跑完了這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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