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孔薩利克 > 血漿黑手 | 上頁 下頁
四七


  「是的,或者,我該怎麼說呢,打電話不過是一種小小的提示。沒有其他的意思。的確沒有……」

  「告訴我,達尼羅,你到底出了什麼事?你能否說得更明確些?」

  「一點提示,」達尼羅堅持說。「出於某種擔憂的一點提示。也許是出於某種過分的擔憂。不過,我們畢竟是朋友……」

  「你快點說出來吧!」

  「你記得我們當時在達豪醫院為你治好骨折的事吧?」

  骨折?他怎麼不記得呢!貝特拉姆的酒會!那是一個開懷暢飲的酒會,因為維利·貝特拉姆認為,他的職業是音樂代理商,他有義務舉辦這樣的酒會。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還是在和維拉結婚之前。維拉雖然早就答應嫁給他,可是他認為當時和她結婚並不現實,幾乎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所以後來他在斯塔恩貝克湖畔的那家私人公園裡遇到了倒黴的事,作為對他的一種應得的處分,某位姑娘——他甚至想不起她的名字——在烤架上烤東西的時候,朝他的頭上扔了點東西——對了,一隻小麵包!他去追她,不小心絆了一下,跌倒在一堵矮牆上,頓時全身疼痛。臉和雙手碰在玫瑰叢上。可是最糟糕的是脛骨受傷。當時他呆呆地坐在地上,醉醇醇的,傷口還出血。當別人取笑他的時候,他還試圖咧嘴傻笑。

  對於這種情況,當時能給予急救的只有在達豪醫院工作的達尼羅·畢安切蒂博士。達尼羅是位樂於助人的外科醫生。這次,他也顯得很熱心,他派了一部救護車,剩下的只是按老規程辦事:麻醉——由於血液裡有太多的酒精,麻醉有些困難——骨頭給接好了。達尼羅自己把那位病人送回家,過了不久,利歐又能去達豪醫院,以便讓人拆去腿上的金屬護板。脛骨完全治好了。毫無問題。沒有困難。只留下一點疤痕。他幾乎把此事忘掉了……

  「達尼羅,聽著,那不過是非常無關緊要的事!」

  「當然,那只是一種無危險性的骨折。只是……」

  「只是什麼?」

  「我們當時給你注射的血漿……」達尼羅說。

  「血漿?」聽到這個詞,利歐就激動起來,從背脊到後腦勺開始發熱。激動過後,他感到一陣痛苦,像是被上千根冰冷的針刺著一樣。「血漿,達尼羅!我不明白……」

  可是他已經明白了!

  「你為什麼要提血漿?」這次他喊了起來。「我當時根本沒有出血。是你自己告訴我的。」

  「不錯,你當時並沒有出血。不過,如你所知,當時給你做手術的是許貝克。在整形外科裡,許貝克絕對是位最強的人。問題可能在別的方面,在這種情況下,許貝克總是給病人注射血漿。他認為注射血漿是一種使骨頭迅速再生的最時髦的方法。在這方面,他的確也是對的。FFP製劑……」

  「這又是什麼?」

  「剛剛冰凍的血漿。它有一種強烈的殺菌和再生作用。所以它能縮短痊癒的時間,你明白嗎?」

  他是否明白和明白些什麼,這全然無關緊要。他的胃早已收縮,仿佛有一隻拳頭緊握著它。利歐聽到了自己的心跳。不!這是他所能想像到的一切,可是與此同時,他聽到了自己內心裡發出的輕微的聲音:血漿終於到處被使用。血漿被送到世界各地成千上萬的醫院裡……所以,你用不著歇斯底里的,年輕人!該死的,你要冷靜下來。

  「……所以我們就在夜裡派了一個急使去馬克斯-路德維希醫院的值班室。如你所知,馬克斯-路德維希醫院就在附近。」

  「派一個急使去馬克斯-路德維希醫院?這到底為什麼?」

  「我剛才對你說過,利歐,許貝克想要血漿。馬克斯-路德維希醫院的血漿能幫助他擺脫困境。派去的人馬上回來了。」

  「還有呢?」

  電話機像死了一樣。

  「還有呢?!」利歐叫了起來。「說吧,繼續說吧,達尼羅!」

  「我親自收下那袋血漿。所以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家公司的名字。」

  「那名字,達尼羅?是不是……」

  「是的,利歐,」只是他的聲音太弱,以致利歐幾乎不明白他的意思。「是的,這是一袋生物-血漿公司生產的血漿。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

  「你們發瘋啦!」

  「利歐,我可以想像你是多麼激動。我也考慮了好久,是否要把這消息告訴你。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生物-血漿公司確實提供了成千上萬絕對可靠的製劑……」

  「那袋血漿的號碼,」利歐輕聲地說。「達尼羅,那袋血漿的號碼是什麼?是不是那個以12000開始的號碼?」

  「像萊斯納爾的情況一樣?」達尼羅的確仔細地讀過利歐所寫的那篇文章。「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呢?這期間畢竟過了好多時間。4年,利歐,你想想吧……」

  利歐吃力地呼吸,試圖重新控制他的思想和呼吸節奏。的確,達尼羅是對的。大量的血漿已被提供給用戶。在伯恩哈根工廠消過毒的世界裡,那些精緻和因鍍了鉻而閃閃發光的渦輪機曾經裝滿數十萬隻血漿袋……幸福和死亡就像是抽彩票一樣,完全是碰運氣的事!為什麼偏偏是他該抽到那倒黴的數字呢?

  「聽我說,利歐,我的意見是,冷靜地對待這件事。完全憑理性。你的確用不著驚慌。儘管這樣,要是你能控制住自己,那當然是好的,至少我是這樣想的。你能答應我這點嗎?」

  利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到他的肺快要爆裂似的。

  「我答應,達尼羅,」利歐輕聲地說。「那麼,謝謝……」

  他這樣說,因為他再也想不起其他的話。

  然後,他把聽筒掛回到電話機上,一邊打量著它的塑料外殼,仿佛他從來還沒有看到過電話機似的。

  過了片刻,他站了起來,走向他的衣櫃,以便取出大衣。可是衣櫃裡沒有大衣,他把它放在家裡了。他離開了編輯部,並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他還要寫一篇文章。一篇關於一家名為生物-血漿的公司和關於一位名叫托馬斯·恩格爾的先生的文章。這事也不重要。什麼也不重要……

  城市。街道。路德維希大街,任德林格城門,舊市區環形馬路,再往下去是火車站,返回北方……

  保持冷靜,利歐,用不著驚慌失措。終於,他發現工學院的後面有一個電話間!他把車子開上人行道,儘管這時在下面50米遠的地方有位女警察正把其他停錯地方的車子的號碼寫進她的本子裡,他也毫不在乎。他奔向電話間,拉開了門,費力地把那些該死的硬幣投入計數器。他終於接通了對方的電話!

  「諾沃提尼。」

  「保爾?」利歐聲音沙啞地說,「保爾,你曾經和他談過話的那位醫生,就是那位在馬克斯-路德維希醫院工作的醫生,叫什麼名字?」

  「你現在怎麼會想到這位醫生?」

  「他叫什麼名字,保爾?」

  「魏斯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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